少年一愣, 那雙青透勝海的眼珠子在燭光之下微微一曳，直愣愣地盯著他。

    相大仙呼吸一頓，分明是想要戲弄一下他，反倒自己先了開去不敢看, 貌似不經意地躺回床上, 兩隻手臂枕在脖子後麵慢悠悠道, “哎，逗孩可真沒意思。”

    步月齡側過眼睛，慢吞吞道, “討厭你怎了，你活得這一把年紀, 難道還沒被人討厭過嗎。”

    相易被這王八蛋氣著了, “對啊, 我這可愛, 活這大, 隻有傻逼舍得討厭我, 傻逼不算人, 怎著？”

    那臉大如盆, 的正是相某人沒跑了。

    好端端就被定義城“傻逼”的步月齡撩開自己的衣袖, 看著上麵已經漸漸黯淡下了的金光流名, “你之前命懸一線。”

    相易支支吾吾道，“還行吧, 我剛才沒事兒幹往那渠子洗腳呢, 忽然瞅見一個王八在水遊, 長得黑不隆冬還有一雙青眼睛，我覺得還蠻有意思了，就跳下去抓抓看，沒想到這王八還挺機靈，愣是抓不住，我逮了會有點累，在那池子泡了會兒差點眯眼睛睡過去，你也知道年紀大了嘛，睡著睡著不定就死了。”

    步月齡，“……”不是，他這話出來自己信嗎就敢拿出來糊弄人。

    相易摸了摸鼻子，“那王八不僅溜得快還喜歡口是心非——”

    合著他剛當完傻逼又得當王八，這人嘴是真弄不出一句好話。

    “你到底是不是相折棠？”

    步月齡偷偷側過眼睛用餘光瞄了他一眼，剛問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有些東西擺在那兒確實是有服力的。

    相易側過臉，笑眯眯地瞄了他一眼，“你猜唄。”

    步月齡蹙眉低聲自問，“如果你是相折棠，為什要在鹿翡待那久，為什不早點回白玉京，你是不想回，還是回不了。”

    相易慢悠悠地瞥了這少年一眼，好像也在尋思著，沒有回答。

    步月齡知道相易多半不會回答他，但還是自顧自問下去，“你又為什要戴麵具呢。”

    這個相易倒是不假思索，“那還能怎著，肯定是我長得好看。”

    步月齡心有準備，道他肯定這答，又瞄了他一眼，他躺在那兒，隻依稀看見一個高聳的鼻梁和清瘦的下巴。

    他覺得這樣還行，至少衝擊力了不少。

    其實來也怪，明明他長得不是雌雄莫辨那一款，實實在在是個青年男人的相貌，但就是讓人莫名地被吸引，這讓他心更……古怪。

    可見無論對象是男人還是女人，極致美的攻擊力是同等無偏差的。

    步月齡心下猛地深吸一口氣，忽然一撩衣袖站了起來，他一路走到床邊，雙手搭上男人的肩膀，一臉英勇就義的決然。

    相易，“？”

    少年的側臉一般陷在陰影，那燭光將他臉上的稚氣掃去了，陰影加重了那種輪廓的邃然，英俊得已經有幾分正兒八經的底氣，他眼睛本來就生得好看，眼窩一深，看得相易莫名有一種恍惚感。

    相易懶洋洋地瞥過來一眼，他眼睛挑起來的時候頗有些桃花目的感覺，明明他還躺著呢，視線確實睨著對方的那種居高臨下。

    “怎著，您這是準備以下犯上，獸性大發了？”

    雖然這人話沒過正經，步月齡又正正經經地被衝擊了一次，話險些堵在喉嚨口出不來了。

    怪就怪他長得太邪乎。

    他險些要覺得這人也和那雲間絕色姬是一個娘胎生出來的媚骨，可又不一樣。

    雲間絕色姬的媚是種清清冷冷、絲絲縷縷的勾人。

    貌似遺世卓絕，可舉手投足都是實實在在的勾引，是祖師級別的欲拒還迎。

    但相易恰巧相反，他這雙眼睛稍微犯了那一點桃花，斜過來一眼便覺得一股子的風流意韻，殊麗得攝人心魂，可近了才發現他這雙眼珠子冷得很，留不住人。

    他骨子是最傲慢的，這雙目誰也沒有，地都化不進去。

    也是，他是誰——白玉京第一劍，榜第一美人，好似他看得上誰才叫奇怪。

    這感覺太妙了，這種高傲和美協同到極致的吸引力太大了，令人骨血沸燃，恨不得就此為他化幹血肉，枯成灰燼。

    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的側臉又孤又傲。

    “師父。”

    雖然倆人的確是師徒名義，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喊，聽得相易渾身不自在，他轉過眼睛，“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步月齡頓了頓，提醒自己不能生氣，繼續道，“俗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相易琢磨道，“那行，你喊爹吧，這我不介意。”

    步月齡凝滯了一下，“……我喊你一聲師父，是實實在在地敬佩你。”

    相易心情忽然不怎好，他知道這孩子有話要，有些不耐煩地把這少年的手掌從肩膀上掰開，坐起來和他平視，“有屁快放啊。”

    步月齡凝視著他的眼睛，“其實我也看得出來，你身上籠著一股死意。”

    相易平視了他三息，不鹹不淡應道，“哦，然後呢。”

    他目光不逃避的時候氣壓太驚人了，目光銳利得能穿過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