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
相易抿了抿唇, 那孩當時那樣子……就是讓他忍不住逗一逗。
他想起那孩當時的樣子,怪狼狽的,臉上都糊滿了血,眼睛卻死死地盯著他, 沒有一絲愜意, 也是, 他是這唯一不怕死的人,相易沒辦法殺了他。
可是相易偏偏覺得,縱然那個時候他身上沒有雙生令, 還是會這大無畏地闖過來。
那雙眼睛不出來到底是個什情緒,震驚憤怒彷徨皆似有若無, 但是那種眼神, 夾著無視下眾生的孤勇——
他怎會有膽子過來呢?
他那個時候難道不知道, 隻要走到他這邊, 便是和他洗不幹淨了嗎?
相易是知道步月齡的軌跡的, 他心懷正義和大道, 絕不會走入魔道, 可是那個時候——
那孩心想的是什?
相易咬了咬有些幹的唇皮。
“那不能怎, 再怎以我的美貌而言——”
相易正在回答他, 有人卻推門進來了。
門顫顫巍巍地“吱呀”了好幾聲, 帶著東魔境特有的毛骨悚然的味道。
宦青朝來人看了一眼,兀然沉默了下來。
相易朝那邊瞥去, 見是萬秋涼大咧咧地進來了, 身後也沒跟著別人, 相易一直覺得東魔境的審美十分超凡脫俗,但見萬秋涼頭上頂了一個一眼望去約莫得有二十來斤的大金冠,頗為花枝招展,下麵一身黑袍綴鴉羽,氣勢可謂恢宏雍容。
這一眼望去,嘩,了不得,那氣場,委實跟個成了精的烏雞似的。
這一扮相可謂高超脫俗,八百年前都沒人敢這打扮,讓相大仙忍不住想自戳雙目。
不是,昨啊不,三年前?對,得是三年前那,萬秋涼一身赤袍金冠,同樣是金冠,攬月宗那花式那叫一個英俊儒雅,意氣風發,襯得這大魔頭在千仙台上力壓群雄,頗為光彩耀目,怎一回來又變這副狗樣?
偏偏萬秋涼對自己的認知可能有一些偏差,但見他嘴角含笑,目光如刃,走進來衣袍翻飛,手指還緩緩撥弄過自己肩頭的玄色鴉羽,笑得很……邪魅狷狂和自信。
好在這人長得確實英俊,濃眉飛鬢,又沒有故意弄得油頭粉麵,看著至少還是有那點氣勢。
他先是瞥了一眼宦青,嘴唇微微一動,卻又欲言又止,沒有下去,轉過頭看著相易。
雖是見了這幾年,也算是見慣了,可是醒著的相折棠和死在那睡覺的相折棠倒還真不一樣。
他躺在床上,眉目依稀有一些憔悴,額頭的血咒黯淡了許多,或許是睡得久了,眼角有些發紅,眼尾微微垂著,側臉的弧度是一條遊龍走鳳似的流暢雅致,又帶上了一點病弱的味道,像是打了霜兒的桂花枝頭。
萬秋涼又有點想吹口哨了,比起傲視群雄的下第一劍,這副模樣也挺招人的嘛,不過他還是壓製了下來,負手斂眸道。
“諸魔君庇佑,您總算醒了,若是再不醒,可著實令我們頭疼,畢竟——東魔境不可無主。”
他這一聲“您”叫的相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與其他這是歡欣,不如他這是遺憾相易沒一覺不醒。
萬秋涼可沒看起來那樂意他入主東魔境,來也是嘛,人家辛辛苦苦在東魔境打拚了這久登王登霸的,突然就被人搶了,擱誰誰也開心不起來,若不是因為書——
相大殘疾雖是癱瘓在床,好在他同萬秋涼一樣,也是個極度膨脹的主兒,一點都不覺得自慚形穢,他眼角提起,毫不退讓地打量了萬秋涼一眼,嘴角還帶著笑,“好,聽宦青提過了,我能醒過來也主要還是感謝萬你這久來的關照啊。”
萬秋涼嘴角微抽,“……過獎了。”
萬?喲,這人可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登堂入室得一點都不謙虛,這臉皮也不知道是擱哪兒千錘百煉出來的,磨砂的吧。
相易望著萬秋涼,心也在思索。
許多年前他也和萬秋涼對過手,但是也就一麵之緣,彼時東魔境和正道的關係還沒有搞得那僵,三千恕也還沒被拆,東魔境也是人才凋敝,靠著頂頭幾個人撐著。
但是書寫的他是個野心勃勃的瘋子,若不是東魔境以“書”為尊,縱然是所謂下第一劍,要讓萬秋涼讓位他也不見得心甘情願。
但是“書”不一樣,書不是單純的一本書,而是一個孕育魔氣的神壇,它生有靈,沉睡在東魔境地下三千的睚眥心,掌東魔境萬物榮衰,受東魔境萬物朝拜。
書到底是個什玄乎東西呢,誰也不好,反正誰也不敢惹。
而萬秋涼這上一任東魔境之主的地位,也是書封令的。
所以於情於理,書既然寫出了新的一代東魔主,萬秋涼這位置就不得不讓。
可是萬秋涼也萬萬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相折棠。
他得知以後,在睚疵心的神壇上失聲大笑了許久。
那正道怕是路要盡了吧,正道第一人這就倒戈了?
太有意思了,縱然心有不滿,但是他當時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迎接相折棠了,當著那一直自命不凡的白玉京的麵兒,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正道嘴臉都是個怎樣子的震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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