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貴。

    “你要走了嗎？”

    女猊站住了, 她撫弄了一下蓮花瓣似的裙擺和精細的發鬢，勉強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驚慌，今晚她細細塗上了紅色的唇脂，芙蓉桃花麵, 柔和的目光黏在青年的臉上, 頗為羞澀惆悵。

    “我……我會一直在這等你回來的。”

    青年連眉頭也沒有蹙, 隻是略微瞄了她一眼，像是在路上看到了什奇怪的東西，然後又轉過身繼續向前走。

    女猊, “……”

    她跑上前，想要拉住青年的手臂, 然而步月齡像是水的魚, 微微一側就滑開了。

    這次他倒是蹙眉了, 敷衍地瞥了她一眼。

    女猊手一僵, 收了回來, 道, “我、我就是想和你談談, 這些年, 我怎……”

    她頓了一會兒, 有些難過地低頭, 似是覺得難以啟齒，“我怎, 也是你的未婚妻, 你這樣冷落我, 可是我也還是——”

    步月齡沉默了一下，打斷她，“皇嫂，請自重。”

    女猊，“……”

    她眼圈一紅，眼淚來得比話都快，蹲下身捂住了臉，哭得泣不成聲梨花帶雨，“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是我有什辦法，當年父親要我嫁給堯，可是我心隻有你——”

    “你知道那在白玉京，我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可是為了我父親的未來，我隻能……好在那你哥哥及時暴斃，我才保全了自己。”

    步月齡，“……”這話聽得誰都挺想當場暴斃的。

    “前些我給你做的桂花糕你吃了嗎，我做了好久怕你不喜歡，那是我親自摘的桂花，”女猊臉有些發紅，“我起得好早，上麵還有露水。”

    步月齡蹙眉，總算了句最長的，“我討厭桂花。”

    女猊，“……”她其實也快撐不下去了。

    不過她還是很堅強的。

    “以前你沒見過我，其實我一直在暗地喜歡你，你有沒有靈心我都不在乎的，這三年來我日日夜夜守在你的身邊，難道你還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她又開始抽抽噎噎，哭得開始起勁了，編得自己都快信了，這次見步月齡沒有要打斷她的意思，一口氣哭了三刻鍾不帶歇的。

    “你一走我不知道什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我、我其實隻是想來問問你，我們可不可以從頭來過？”

    步月齡沒有回答，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拒絕。

    呼，總算是打動他了吧，她暗地偷偷瞄起一隻眼睛。

    可惜眼前隻空空蕩蕩的一片，她愣了片刻，朝前後左右細細地掃過都沒有半個人影——顯然人走茶涼好一會兒了。

    女猊氣惱地在原地跺了跺腳。

    這步月齡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如果是的話，他怎會這些年來一點對她一點都不動心呢？

    難不成，女猊腦海中一個靈光劃過，皺起眉頭，真的和傳中的那樣——

    步月齡覺得女猊哭喪很煩，直接劍鞘撐地，翻身爬上了屋簷。

    他的輕身術是得到女瞳的親傳，走過去輕如飛燕，沒有一點聲音，如同貓踏雪地，無聲敏捷。

    沿著屋簷往前走了半盞茶，燈火驟然亮了起來，那是胥霜宮的前殿，殿門前站了百來個人，皆是年輕人，服飾各一，有新白有濃紫，皆是出身十宗的新代弟子，身姿嚴謹斐然。

    步月齡匆匆掃了一眼，意外地發現有一個女孩的身影還算眼熟。

    鹿幼薇得知他就是步月齡的時候，也很意外，畢竟多年前竟然有過一麵之緣。

    這個人近些年來大放異彩，其當年也是參與那場白玉京大亂的人之一。

    那些傳聞千奇百怪，也不知道幾分真假。

    步月齡是代表閣前來的，這一次同與十宗弟子參與獵骨行，獵骨行是正道為了磨礪新一代的弟子舉辦的遊曆賽，要他們前往東極淵與東魔境率領的萬鬼眾展開較量，其宗旨是生死自擔，自然前來的都是新代弟子中的精英。

    看到那個攜劍的青年出場的時候，眾人皆是一屏息，私下用氣音聲道。

    “那就是那個雙靈心的玄之子了——”

    “他當真一定靈心就是靈境？”

    “我聽當年的白玉京之亂，他和‘那個人’之間關係匪淺——”

    “哪個人？”

    “還有‘哪個人’，就是那個誰都不能的人——”

    鹿幼薇在旁邊聽得有些發膩了，這些人一到晚不知道勤學苦練，比女孩子還愛八卦。

    她將目光落在那個時隔三年不見的青年身上，一時頗為唏噓。

    他竟然就是那個步月齡？

    青年比當年地牢的時候身形拔長了許多，那個時候的步月齡眉目間依稀還有些稚嫩，言談中還有一絲少年人特有的迷茫，可現在那種迷惘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眼難到底的鋒銳之氣，同樣一身霽藍長袍，步月齡看起來比那時有底氣得多，眼窩深邃的精致中帶著一把無形的刃。

    這把刃能削人的精神氣兒，反正鹿幼薇一見到他便忍不住站直了身體。

    他本來就生得很清貴，閣的玉色發帶將他烏黑長發低低束起，幹淨利索，英俊得很雅致，也很冷淡。

    和三年前相比，他看起來更沒有人情味了，至少當年，鹿幼薇想起，當年他身邊那個戴麵具的人受傷之後，他看起來頗為驚魂未定，現在想來已經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