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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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以珍從沈夫人的佛堂走出去，心的份量更加地重了。她出了院門，就見懷明弘站在台階下，並未離開。因為沈夫人剛剛提醒的那番話，樂以珍不自主地板起了臉，也不先跟他話。

    懷明弘看她的神情，輕輕地笑了：“我等在這，是想跟二太太商議一下，今晚要不要把家人叫齊，你好訓話？反正明兒你是要去行一趟的，與掌事們見一麵，以後大部時間，就要跟那些老滑頭們打交道了。”

    “訓話？”這個詞聽在樂以珍的耳中，還是稍微有些生硬，“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吧？各房去知會一聲就罷了…”

    “此言差矣…”懷明弘搖了搖頭，“新的當家人上位，當然要叫齊家人訓話，這不是在樹你個人的威風，而是在立懷家的規矩。府百餘號人呢，雖然通情達理的人居多，但欺軟怕硬的主兒也不在少數，你不給他們立好規矩，他們就敢亂來。”

    樂以珍一時轉換不過來自己的角色，但是懷明弘的話很有道理，她想了想，道：“好的，玉荷，你去各房通知吧，今晚酉時二刻在軒正堂集齊…我…去請五老太爺。”

    玉荷答應一聲，往東去了。樂以珍正要離開，就聽懷明弘道：“五老太爺那邊兒…還是我去請吧，兒怪冷的，你回自己的房中歇息吧。”

    完，他一轉身離開了。樂以珍剛剛邁出去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看著懷明弘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銀色毛氅的下擺隨風鼓蕩，大步溜星地行出去一段，一轉彎，身影就消失在前方紅欞格綠瓦頂的回廊拐角處了。

    樂以珍暗暗地歎了一口氣，前後瞧了瞧，還是決定回房去了。

    樂熙院收拾出來了，她的一雙兒女和懷蕊都被接了回來。跟孩子們一起嬉戲的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不知不覺外麵色已經暗了下來，晚飯的時辰到了。

    府還在守喪期間，闔府齋戒。孩子是不懂得這個規矩的，隻管吵著要肉吃。姐弟兩個人像是有感應一般，夢兒一吵，實兒就在奶娘的懷哼哼呀呀地不高興。懷蕊就上前抱著夢兒的肩膀，像個大人一樣拍著妹妹的後背：“妹妹別鬧，奶奶沒了，這時候吃肉不是好孩子，奶奶白疼你一場了，你再鬧，二太太該打你了。”

    本來樂以珍正要發火，見懷蕊這樣，懂事得讓她心疼，她對夢兒的火氣便轉成了對懷蕊的憐惜。她將懷蕊拉過來摟在懷，撫著她的頭發問：“最近事多，也沒能多關照蕊兒，你可感覺好一些了？發病的時候還難受嗎？”

    懷蕊似乎很享受依偎著樂以珍的感覺，往她的懷拱了拱，輕聲細語地道：“我好多了…婆婆…那個奶奶活著的時候，她老是寵著我，我發病難過的時候，她就會看著我哭，那時候我就鬧得很凶…現在沒有奶奶守在我身邊，我難過的時候，隻有李大夫守著我，我就不好意思使勁鬧了，慢慢的，我就沒有那難過了…”

    樂以珍心一酸，摸摸她的臉蛋兒：“蕊兒是個勇敢的姑娘，你的病快要好了呢，隻要你堅持過這一段兒，我就將我那支金絲纏玉的蝴蝶吻花簪送給你，你以前不是追著我那簪好看嗎？你自己收好，等你及笄的時候拿出來戴在頭上，花兒一樣的姐，多漂亮呀！”

    雖然懷蕊離及笄還遠著呢，可是女孩兒心性，對好看的首飾生就有向往的心思，一聽樂以珍這樣，她驚喜地仰起臉來：“二太太，那簪真的能給我嗎？”

    “隻要蕊兒乖乖地養病，你還想要什，我的首飾匣子隨你翻。”樂以珍笑著鼓勵她。

    “我也要！姐姐有花兒戴，我也要！”夢兒不甘心被冷落，直往樂以珍懷擠。樂以珍笑著拍開她：“你要什？你才長幾根頭發？乖乖地跟奶娘吃飯去！”

    因為有孩子在身邊鬧騰，一頓飯倒也吃得熱鬧。飯罷，樂以珍哄著少爺玩了一會兒，玉荷就過來提醒，已經過了酉時了。

    樂以珍打發奶娘們帶著孩子去梳洗睡覺，她自己則穿戴整齊，出了樂熙院，往軒正堂的方向去。玉荷在她的身旁打著燈籠，燭火的光亮經過素白紗絹的過濾，透出來後便是一種冷冷的光調，映在樂以珍月白的裙襖和玄色的毛氅上，黑白分明，清寂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