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以珍突然提到郭元鳳，對麵的懷明弘便沉默了。兩個人久久沒有話，隻有剛剛融冰的清溪水在暗夜“淙淙”地流淌著。溪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像有無數的星星在水麵上跳躍，也將那點點晶光映在亭中人的臉上。

    良久，懷明弘才轉過臉來，借著月光看樂以珍：“你知道的，我和元鳳現在不能同居，她早早回去睡了，我是回了房，又覺得胸悶，才自己出來走走。”

    他的語氣很平靜，讓樂以珍鬆了一口氣，同時在心底的一個角落，有一個地方輕輕地抽搐了一下。她看著滿溪躍動的波光，勉強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元鳳喜歡什東西嗎？我名義上是內外當家，但事實上這一陣子內院全靠她在操持，她雖不言語，我心到底過意不去，早就想著給她備一份謝禮，又不知道該買什。”

    “她…”懷明弘稍稍猶疑，然後含糊地道：“大概就是女人家都喜歡的那些東西，首飾衣服之類的吧…”

    樂以珍知道他根本不出來，思量了一下，對懷明弘道：“我剛剛教訓過明瑞了…我覺得他很過分，將冬卉的鐲子搶去給鍾兒戴…本來，就算我是當家人，也不該多去幹預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可有些事太過分，我也不能不問。雖然關起門來你們都過各自的日子，可如果這府的一房一院都不安寧，哪來的闔府和睦？元鳳…”

    “怎？今兒二太太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教訓了老大，又要來教訓老二嗎？”懷明弘的聲音傳過來，有那一絲冷冰冰的感覺。他對樂以珍一向和順恭敬，突然用這種語氣話，樂以珍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繼續了。

    懷明弘也感覺到自己突如其來的不悅，緩了一口氣，放柔了聲音道：“你操心太多了，有些事你管得了，但各人內心的事情，即便你是當家人，恐怕也不是由你了算的。”

    “好！”樂以珍被他嗆住，一陣心煩意亂，話也強硬起來，“好！二少爺得有道理，當家人也管不了別人內心的事情！什縱妾壓妻，什夫妻不睦，什胡亂肖想，這些都不歸我管，任由你們鬧到不可開交去吧，那我這個當家人，還管什呢？就管一管銀錢財物嗎？”

    “夫妻不睦？胡亂肖想？你這是在我嗎？”懷明弘被樂以珍的話刺激到，聲音突然激昂了起來。一旁的玉荷眼見著氣氛不對，趕緊想法兒岔開話題：“二太太，你看，月亮底下有一群鳥在飛，那是什鳥？”

    懷明弘卻一指玉荷，衝她吼一聲：“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你主子！”

    玉荷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轉身，卻被樂以珍一把拉住：“我的丫頭，還輪不到你來吩咐！玉荷就在這！你有話隻管！我們之間沒有什話是玉荷不能聽的！”

    懷明弘看著樂以珍，半晌之後突然笑了：“既然你們主仆之間沒有忌諱，那我也不怕。你在教訓我夫妻不睦嗎？我與元鳳之間自始至終，就隻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成親之前，我對她還是有所期待的，我想如果我這一輩子非娶一個女子不可，那希望這個與我拜堂成親的女子會是一個像…會是一個寧靜和氣的好女子！可是…”

    懷明弘語速非常地快，顯然這件事在他心隱忍許久了。玉荷被樂以珍拉著，心也清楚這個話題不是她該聽的，於是她輕輕地掙了掙手：“二太太，我剛剛好像把帕子掉在路上了，我去找找，一會兒回來接您。”

    樂以珍歎了一口氣，鬆開玉荷的手，看著她轉身“”下了台階，然後她看著懷明弘：“我猜你沒有跟任何人談起過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如果你覺得心有委屈，不如今晚就給我聽聽，出來…總比憋悶在心要好一些。”

    玉荷出了亭子，懷明弘放鬆了很多，他仰頭看著上的月亮，接著剛剛的話道：“可是她剛剛嫁進來時，正值我患病臥床，她第一次出現在我麵前時，沒有一句關心與安慰，眼盡是冷漠和嫌惡、疏離…我相信任何一個新郎從他的新娘臉上看到那種表情，都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悲哀，一輩子都難忘的吧…”

    “你怎不從她的角度想想？嫁你之前，她是一名驕矜的官家姐，對於她那樣的女子來，衝喜嫁進咱們家來，怎也是委屈的吧？你光想著你的委屈，你為什不體諒一下她的委屈？”樂以珍希望自己能開導一下懷明弘，盡量和氣地道。

    “你既她是有教養的官家姐，難道她不明白嫁夫從夫的道理嗎？既然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用她的態度奠定了我們以後相處的基調，那她就不應該怪我現在對她不親熱。別我有孝在身，即便孝期過了，我仍然是無法對她拿出熱情來，我覺得像現在這樣對她尊重有禮，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懷明弘的態度堅決而強硬，絲毫不覺得他這樣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