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喪事辦完後的第二，樂以珍將自己關在屋子一，她想了很多事情，最終決定還是帶著孩子離開，不要糾結在懷氏父子之間比較好。

    想到走，她內心對懷遠駒是懷有愧意的，畢竟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他在過去的幾年，一直是她堅實的依靠，如果她就這樣離他而去，是不是很沒有良心呢？

    於是她決定最後跟懷遠駒談一次，如果他告訴她煙資的來源，如果他有那一點決心要戒掉煙毒，她還是願意跟他商量一下未來的生活。

    還沒等她找上懷遠駒，倒是他先打發懷祿來找她了。

    喪事過後的第三清晨，樂以珍正在吃早飯，玉荷就領著懷祿進來了。樂以珍一見了這位老仆，趕緊放下碗筷：“祿叔，你還好吧？”

    樂以珍滿臉的關切，讓懷祿很是感動。他扁了扁嘴，還是忍住了傷感，歎氣道：“我好著呢，二太太不用為我操心了，我回來是給老爺傳話的，老爺想見二太太一麵，二太太吃了飯，就過去一趟吧。”

    “好…”懷遠駒主動來請，樂以珍心到底是好過一些，“祿叔吃過沒有？一起吃吧，玉荷去備車，我一會兒去老爺那。”

    懷祿雖然是仆，但是樂以珍一向尊重他，他跟樂以珍也親近。樂以珍讓飯，他也沒客氣，就讓丫頭在下首擺了一張桌子，上了清粥糕餅和菜，邊吃邊陪樂以珍話。

    “祿叔，我才走了一個月，怎老爺就中那深的毒癮呢？”樂以珍一直在心存著疑問，隻不過前幾日沒得出空叫他來問。

    “唉！還不是那個姓夏的女人？”懷祿一提這事，一臉的愁苦，“二太太臨走前，跟老爺吵了起來，老爺用茶潑了你，他自己也很後悔的。事後他跟我，不要再找雲中道長，也不要找以前從番外帶西土回來的那個人，他要戒掉那個東西…”

    “可是…二太太大概也曉得，那個癮犯了，人不是很清醒的。老爺犯了癮病，就會往隔壁跑，那個姓夏的女人有心機，以前老爺給她買煙土，她就存下來好一些，老爺找她要的時候，她就拿出來燒煙給老爺吸，我攔過兩次，被她的番奴生生拖出去了，我心這個恨哪…”

    懷祿著，飯也不吃了，憤然地抹了一把臉。樂以珍便問他：“既然是這樣，你怎不去告訴太太？也好讓太太想辦法？”

    “老爺不讓回來呀！”懷祿大概也後悔自己的優柔寡斷，一臉痛心的表情，“老爺好的時候，總他要戒，不讓我回來找太太。我知道老爺是個要麵子的人，我總以為他要戒，總會戒掉的吧，誰知道一次又一次，他那煙癮反而越來越大了，我也不知道那個姓夏的女人做了什手腳…”

    “細算一下，從我離開安平到今，也快兩個月了吧？夏玉芙會存這多的西土？夠他們揮霍兩個月的？”樂以珍一直在心有疑惑，她隱隱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事情。

    懷祿聽樂以珍這樣問，便懇切地道：“要不二太太回來我就高興呢！您趕緊救救老爺吧，再這樣下去，人真的要廢了呢！近一個月的時間，老爺幹脆就不提戒癮的事了，成和那個女人抱著煙槍，羅姨娘沒有主見，也被拉下了水。我都奇怪他們這樣吸，那西土煙是哪來的，府三兩給那邊送一次花銷，也就五六十兩，全在我手。我按黑市上的價格估摸了一下，他們仨兒每吸掉的那些西土煙，怎也得有五六十兩…”

    “祿叔沒找人查一查嗎？比如這段日子老爺找過誰？比如夏玉芙和她的番奴有沒有異動？”樂以珍覺得懷祿不是那種死心眼的人，他雖然聽懷遠駒的話，可是為主子好，他不會不查一下原因的。

    懷祿搖了搖頭：“二太太和二少爺走後，老爺就閉門不出，幾乎不見人…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隻有二少奶奶去過帽兒胡同兩次，給老爺請安。至於姓夏的女人，更是抱著煙槍不離手，沒見她出過門兒。”

    “那可真是奇了。”樂以珍已經吃完了飯，邊擦著手邊道，“我今兒倒要去問一問，難道那銀子和煙土是從上掉下來的不成？”

    於是樂以珍坐上馬車，和懷祿一起去了帽兒胡同。

    那是一個晴好的陽春氣，湛藍的空下，灑滿了陽光的舊居院兒安寧溫暖，連婆婆的那座高墳沐浴在陽光，看起來也沒了陰涼氣息。

    懷遠駒一身竹青的暗花綢衫，坐在屋門口的一張竹躺椅上，麵衝著院門，半閉著眼睛，等著樂以珍到來。今早上他讓懷祿回府叫樂以珍，他自己也忙活了起來。

    先是讓人燒了熱水，將自己洗了個幹幹淨淨，剃了胡須，挑了這一身淡青色的衣服，穿上去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看起來還算爽利精神。他又讓羅姨娘將所有的門窗全打開，通了好一會兒的風，聞著沒有那重的煙油子味道了，他才讓人關了門窗。

    然後他就手捧一盅參茶，坐在屋門口的竹椅上，慢慢地晃著，其實內心卻有一隻慌張的鹿在亂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