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劫後重生(完結篇)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小喜 本章:第二百五十四章 劫後重生(完結篇)

    在安平打聽到了消息,吊祭過了家人,樂以珍並沒有出現別人預期當中的那種歇斯底的悲傷。她安靜地上了馬車,跟著莊侍衛和另外兩位侍衛,回了仙人山。

    回到碧雲庵後,她將自己關在客房,一一夜不曾出門。慧清給她送飯,也敲不開門。

    儀靜師太到她的客房門口,喚了幾聲,也沒有得到回應,便歎了一口氣,吩咐寺的人不要打擾她,讓她自己安靜兩,不會出事的。

    果然,第三早晨,儀靜師太早起去做早課的時候,在自己的禪院門口,碰到了消瘦憔悴的樂以珍。

    “珍兒…”儀靜一如既往地寧靜淺笑,也不多多問,仿佛什事也沒發生一樣,“起得這早?隨我聽早課去吧。”

    樂以珍虛弱地眨了一下眼睛,衝著儀靜施一禮,輕聲問道:“師太…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可不可請你收下我這個徒弟,我想從此後都在佛祖跟前虔心修性,以洗去我這一身的罪孽,為受我牽連的家人祈福。”

    “哦?”儀靜眉峰輕輕一挑,“仇人均已伏法,你已經洗脫了汙名,何罪之有?難道你不是應該回到家,繼續挑起當家的重擔嗎?”

    “我的事,師太應該了解一些的。雖然仇人已經伏法,可是我的家人遭此一劫,我也脫不了幹係。若不是我…被情盅惑,縱容了…一些曖昧的情感,郭氏也不至於懷恨於心,出此狠策,從這一點來看,我的家人又何嚐不是我害死的呢?”樂以珍聲音幹澀,眼睛紅紅的,卻沒有眼淚了。

    儀靜撚著手中佛珠,安詳地看著樂以珍:“生死榮衰,皆有定數。你現在的心情,我能體會得到,想當年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以為我的親人都是我害死的,並且在心對我的仇人懷著強烈的恨意。可是後來我明白了,沒有我,他們一樣逃不過那樣的命運…別再作賤自己的心了,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在這靜養一陣子,等你心情好些了,還是回家吧,你可是有家的人。”

    “師太不肯收留我嗎?”樂以珍歎息一聲,“我不能回家,我沒辦法麵對…家的人,我的罪孽已經很深重了,不能再往孽海中跳了…師太如果不肯留我,我就往別的庵中去,若是處處不肯留我,想來是意要我去陪我家老爺和孩子了…”

    儀靜專注地看了樂以珍好一會兒,然後道:“我佛慈愛,渡下悲苦。既然你在這個時候來到我的庵中,我當然不會讓你流落到無處可去的境地。你再好好地想幾日,如果執意要用餘生清燈侍佛,五日後九月十九,我便為你剃度,如何?”

    “謝謝師太。”樂以珍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未來的定位,舒了一口氣,給儀靜施禮感謝,“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就等五日後剃度吧。”

    “不等雲水散人回來,聽聽他的意見嗎?”儀靜又跟問一句。

    “他…這是我自己的事,還是我自己決定吧,他的恩情…不知道我用餘生的時間為他祈福,能不能償得清…”樂以珍這幾都沉浸在失去親人那種徹心徹肺的悲痛之中,甚少想起朱璉廣。經儀靜這樣一提醒,她倒想起一件事來:“師太…你能不能告訴我,王爺到底因何事回京?會不會有危險?”

    儀靜眸光微閃,沉吟一下,道:“告訴你,不過是平添你的心事,他應該沒事,隻是…這一趟,估計他得在京多呆些日子了。”

    “還有什事是我不能承受的?師太還是告訴我吧,也免得我妄加揣測,正是惴惴難安。”樂以珍懇求道。

    “他…前一陣子急著找到郭氏,就動用了他以前培養起來的一些暗中力量,被當今聖上察覺,召他回去,大概也就是問一問。事出有因,應該能得清楚。”

    儀靜得輕描淡寫,樂以珍卻能想得出這件事的嚴重性。朱璉廣是有謀反前科的人,當初皇帝還他自由之身,是因為與他有一個解甲歸隱的協議。朱璉廣保留下一部分力量,應該出於防萬一的考慮。如果皇帝不違反兩個人的約定,大概那一部分勢力會一直隱在暗處,不被人知。

    可是這次為了她的事,他卻冒險動用了這一股勢力。他明明知道自己處在皇帝的監臨之下,他身邊就有皇帝的親信禦衛,可是他還是這樣做了。

    樂以珍呆愣了片刻,苦笑道:“看來他的恩情,即便我日日為他祈福,也是還不清了…但願來生我能有報恩的機會吧。”

    九月十九,觀世音菩薩出家的日子。

    這一,碧雲庵中要舉行一個剃度儀式,有九位女子將在這落發為尼,皈依佛門。這九人中,就包括樂以珍。

    那一,她五更起床,去庵中的大悲池淨了身,穿上了青灰色的尼袍,靜等著吉時的到來。

    辰時三刻,慧清來敲門,引領著樂以珍往前院大雄寶殿去了。

    到了大雄寶殿的台階下,樂以珍看到已經有幾位女子等在那,個個披著頭發,身穿尼袍,麵容肅穆,靜等著儀式的開始。

    樂以珍不認識這些人,也沒有心情去探究這些人。一入佛門,從此六根清淨,絕塵絕世,又何必去追問人家的前塵往事呢?

    站了沒一會兒,儀靜師太率闔庵的尼姑進到院子,列成兩排進了大雄寶殿。隨即,殿內響起了眾尼齊誦佛經的渾厚聲音,香火繚繞而出,隨風飄騰,有那一絲一縷鑽進樂以珍的鼻孔中,她便聞到了安謐寧和的味道。

    木魚篤篤,吟經之聲如奔湧的江水從大雄寶殿內流出,蕩滌著人心中的癡怨雜念。樂以珍覺得自己心中的俗情糾葛如那江邊的土石,正在一點一點地被衝刷去,內心越來越透亮。

    一位尼姑雙掌合什,從大殿內走出來,衝著階下等待的女子們一點頭,這些人便自覺地分成兩排,依序拾階而上,往殿內去接受剃度。

    一夥人剛走到大殿的高檻外,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這些人到底是修為不夠,紛紛停了腳步,循聲望去。

    隻見幾個尼一邊倉皇後退一邊擺手喝道:“站住!要找人,等稟過我師父再定,你擅闖尼庵,成何體統?”

    顯然尼的阻止是無功的,幾個人被逼退至院門內的台階下之後,一個男人手執青鋒劍從院門外跨了進來。樂以珍定睛一瞧,如雷擊頂!

    懷明弘!

    她迅速地轉過身去,一步邁過高檻,進了大殿。

    本來外麵的聲音就引起了殿內人的關注,這一會兒,幾位待剃度女子都站在門外看光景,唯有樂以珍一人急匆匆地邁進來,突兀地站在大殿的青石地麵上,目光惶惶地四下觀瞧,像要尋一個覓身之處。這情形越發讓殿內眾尼疑惑,尤其是儀靜師太,手執燃香遲疑了一會兒,將那炷香插入香鼎之中,衝著端坐在正北中央的鍍金佛像拜了拜,轉身走了過來。

    樂以珍已經被懷明弘的突然出現震驚到了,無助地搓著手,不知道自己可以藏在哪。她迎上儀靜師太,抓住師太的手,焦急地道:“師太,幫幫我,給我找一個藏身的地方…”

    儀靜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到大殿外正在搶上台階的懷明弘身上,微一閉目:“阿彌陀佛…該了未了,又如何能一心侍佛?如果你連坦然麵對這個人的勇氣都沒有,可見你心中尚有塵念,佛門乃渡苦化難之地,但卻不是逃辟恩怨癡念之所。珍兒還是與此人談明白吧,如果你與佛祖有緣,剃度倒不在於這一日…”

    樂以珍一聽,這是不打算幫她呢。她也顧不得細想儀靜的話,鬆了手就往大殿深處跑去。這大雄寶殿內陳設簡單,唯有香案的下麵和佛像的後頭,是兩處可藏身之所。

    她剛剛奔至香案前頭,正準備低身鑽進去,身後就響起了一聲喊:“別藏了,我看見你了!”

    樂以珍一手扯著香案上那紅色搭布的一角 ,僵在了那。整個大雄寶殿內,因這一聲喊而停了木魚聲,止了吟誦經文,陷入靜寂。

    懷明弘一身青色錦袍,風塵仆仆的樣子,抬腳邁過高檻,進了大殿。之前闖庵門的時候,他還是一副急得要吃人的架勢,此時看見了樂以珍,他反倒不急了,先是走到了儀靜師太麵前,躬身施禮:“請師太寬恕,晚輩著實是心急了,硬闖進來,壞了庵的規矩。我家太太在庵中修養,給師太添麻煩了。因家中內外事務繁忙,需要我家太太回安平主事,家中長輩囑我來接她…”

    “阿彌陀佛…”儀靜什也沒,隻是微微一頷首,垂目側身,給懷明弘讓開了路。

    懷明弘向著儀靜再一鞠躬,然後越過她走向樂以珍。

    樂以珍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身體也越繃越僵。直至懷明弘在她背後站住,衝著她的後背一躬身:“太太,最近家中事忙,請太太隨我下山,家中有好多事懸而未決,隻等太太拿主意。”

    樂以珍咬緊牙關,僵硬地轉過身。

    殿內殿外,一百多雙眼睛驚詫地看著她,而儀靜師太閉目垂首,一副超然事外的樣子。樂以珍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她最後將目光落到懷明弘的臉上,接觸到他不容商榷的堅定目光,看到他瘦得尖尖的下巴,她眼中一熱,趕緊咬住嘴唇,一聲不響地往大殿外走去。

    她前腳剛走出大雄寶殿,誦讀經文的聲音隨即重新響起。她步下殿前台階的時候,其餘的人已經進了大殿---剃度儀式開始了!

    樂以珍心中如潮水翻滾,在前頭不發一言,隻是快步地走著。懷明弘也不話,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出了碧雲庵,往山下走去。

    沒走出多遠,便到了一處平緩的開闊地帶,有幾棵老鬆樹,樹下有石桌石凳。樂以珍也不坐,隻走到那老鬆樹下,麵對著粗大的樹幹,背對著懷明弘,站住了。

    懷明弘在她身後三尺遠的地方停下,靜靜地看著她的後背,眼淚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站了好一會兒,樂以珍聽到了身後輕輕的抽氣的聲音,長歎一聲,轉過身:“你何苦找來?你當你的家,我出我的家,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嗎?”

    懷明弘目光炯炯地看著樂以珍,神情中有悲有喜:“我讓人在西山湖的湖底一寸一寸地摸,一寸一寸地找,沒有找到你。若不是這幾府傳鬧鬼,二太太死得冤屈,魂魄一直在咱們家周圍遊蕩,我還想不到你活著。我從三舅舅家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浩親王找聽你的下落,結果他的屬下跟我,你確實已經死了,他們沒能救出來…”

    “是我讓他們那樣的…”

    “郭元鳳在牢自盡了,冬兒被判了絞刑,鄭士功也被革了職,正等候上請皇上發落,新任的安平府台已經給我們翻了案,你現在是清白之人了,跟我回府,好不好?”懷明弘乞求道。

    樂以珍將手撫在胸口,希望藉此來平複她一顆跳動紊亂的心。她深深地呼吸幾次,沉下聲音道:“這件事表麵上過去了,我的冤名洗清了,可是我的罪孽卻洗不清。青燈古廟,持經效佛,是我餘生最好的歸宿。”

    “不要!”懷明弘痛心地搶前一步,“斷你的發就是斷我的命!我還期望著為你綰發畫眉…”

    “何苦癡纏?生生世世,我們終會在輪回中相逢…”

    “我就要這一世!你跟我回家!等我將家的事安排妥當,我帶你隱居到一個沒有人會認識我們的地方…”

    樂以珍看著懷明弘急得通紅的任性麵孔,一字一頓地道:“認命吧!這一世,我是母,你是子,母子二字之間,是一道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你可以逃到涯海角去,卻沒有辦法逃出自己內心的自問自責!”

    “那…那…”懷明弘見她如此堅決,越發急得不知道什好,“那…我們還跟以前一樣,你做你的當家主母,我做我的懷二少爺,隻要你能回府,我就不奢求別的…”

    “別再自欺了,發生了那大的事,我們還能以母子的關係坦然麵對嗎?我不想汙了老爺的身後名,也不想毀了你一生的幸福,你還是回去吧,我就留在碧雲庵中,不會跟你走的。”樂以珍越越是堅決,抬腳就要離開。

    懷明弘也不是一個能輕易被服的人,他眉梢一立,對樂以珍吼道:“你若是在這落發,我就一把火燒了碧雲庵!”

    “下的尼庵有無數,不在碧雲庵,我可以去別的庵,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固執了。”樂以珍寸步不讓。

    “既然如此,我也不回去了,我就跟著你,你在哪座庵中剃度,我就毀了哪座庵!”

    樂以珍被惹惱了,伸手一指懷明弘的鼻子,大聲駁他道:“你這是要逼得我沒有活路!那好!不如我現在就去陪老爺和孩子去…”

    她這後一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懷明弘。他趕緊抬手打斷樂以珍的話,急急地道:“對了!夢兒和實兒生死不明,你怎就能放心地出家?若是我找到了他們,本來就沒了父親,母親又出家了,你讓他們以後怎活?”

    樂以珍心“咯”一下子,蹙眉道:“這又是你的新招數?拿夢兒和實兒的事來拖著我?我可是去看過兩個孩子的墓,你不要再割我的心了,好嗎?”

    “當然不是!”懷明弘一臉鄭重,“夢兒和實兒的墓,和你的那座一樣,都是衣冠塚。郭元鳳被捉的時候,我親自逼問過她,她隻她要讓我一輩子活在愧罪之中,兩個孩子已經被她掐死了。我問她屍體埋在哪,她就隻笑不話。後來她死了,我去問那院子的啞婆婆,老人跟我比劃出來的意思,她隻看見有一半夜的時候,來了一個人把兩個孩子接走了,沒有看見郭元鳳把孩子掐死…”

    “誰把孩子接走的?”樂以珍心“忽”地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兒,眼巴巴地看著懷明弘。

    “跟啞婆婆交流不順暢,光靠她的比劃,完全不知道那人的長像,她又不識字,也不會畫,隻知道是個男人…你知道郭元鳳做這些事,在外麵有一位堂兄幫忙跑腿兒,從她那兒得了一大筆銀子,已經跑了…”

    “姓範的那個人?”

    “對,就是他。郭元鳳死得倉促,很多事沒弄明白,我最近正在找她那個姓範的堂兄,找到了他,興許就找到了夢兒和實兒。”懷明弘著著,就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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