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絲隨著屋外不斷湧進的風逐漸凋滅了，路引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對哥哥，請給我一碗醉生夢死。哥哥望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道：人生至樂，情孽海；人生至苦，亦情孽海。然後轉身回到廂房，拿出一壇酒，給他斟了一碗，碗中滿泛著琥珀流光。

    望著窗外茫茫無際的沙漠，哥哥悵然地，每個人都會經曆這樣一個階段，看見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麵是什。我年輕的時候看著這片沙漠，就想知道沙漠的後麵是什樣子。當我真正去看了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那邊的沙漠和這邊的也沒什分別。不過你這年輕，你沒試過，又怎會甘心？這多年來，你一直堅持著對那個女人的愛，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堅持自己的信念，在有些人看來也許是在浪費時間，但對有的人來，卻很重要。我一直很奇怪，為什世上會有醉生夢死這種酒？對於太過古怪的東西，我一向很難接受，所以這壇酒我一直沒喝。你要想清楚，到底要繼續堅持下去，還是要喝這碗醉生夢死。今我心情不錯，如果你真的要喝這碗酒，你給我的煙，就當是付了酒費。你喝完快走吧，快黑了。黃藥師走後，我再也不留客人過夜了。

    路引端起酒碗，一仰脖就把碗中的酒喝了下去，屋外的西風破空而入，灌滿了整個屋子，頓時感到身寒似冰……

    這時，路引突然驚醒，口中喊道：“不，我不要喝醉生夢死，我不要忘記曼。”發現自己適才隻是做了一個夢，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渾身濕透。

    晝夜更迭，四時交替，隻有生生不息的浪花在永不停歇地起伏翻湧著。好久沒去遊泳，路引有點想念他的老朋友雲海哥了。這傍晚時分，他來到美麗華海灘。宇遼闊，大海浩瀚，路引踏在細碎的沙灘上，沙灘如同一顆撕裂的心，除卻那沉重的步履，無人知曉，他感到自己像一支在拚命燃燒的風中之燭，搖搖欲熄。

    路引下到海，海水溫熱，浪花正一浪一浪地向海邊漫卷過來，海中央的幾隻船隨著海浪在輕輕地搖晃。他深吸了一口氣，潛進水，朝船遊過去。待他浮出水麵，聽見雲海哥渾厚洪亮的聲音，“喂，路，快遊過來。”路引朝他揮了揮手，改用自由泳快速向他遊去。路引遊到船邊上，用手攀住船沿，借著海水的浮力，往上一撐，上了船。他發覺近段時間酗酒酗煙，疏於鍛煉，體力已大不如前，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已經讓他感到力不從心。他在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雲海哥則在一旁悠閑地喝著水。待路引緩過勁來，雲海哥把水瓶遞過去，他接過來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

    “老頭，最近怎樣，泡到什美女沒有？”

    “唉，那些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了，我這把老骨頭，嘴上貧兩句還可以，真正做就做不來了，這叫有心無力啊。”

    “老頭啊，要是你跟我一樣年輕，你，那該多好啊。你年輕的時候，會有多少女人迷你啊。”

    “我也像你們年輕人一樣風花雪月過。我這輩子，除了那個女人，在感情上，可以沒有什遺憾的了。”

    “哪個女人？還是那個演員吧？”

    “你的媳婦呢？怎好久不見她來了？”雲海哥避而不談。路引知道，要是雲海哥願意，他自然會的，他不願多，追問也是白搭。也許，每個人的心，都藏著一些無法忘懷的記憶，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拂去歲月的灰塵，就能看見它們靜靜地棲息在心靈的最深處，直到生命的盡頭，那些往事依然占據著心底最重要的那個角落。

    路引把蕭瀟在越南落水遇險，孟昱為救她而死，蕭瀟終於知道了誰是這輩子最值得她珍惜的人，為了給自己一個交待，最後選擇了去越南的事講給了雲海哥聽。雲海哥聽完，感歎道：“這才是真正的生離死別啊。蕭瀟是個好女孩，但她不能跟你在一起，這就是你的命。”路引無限惆悵地望著海中央那輪蒼茫落日，忽然爬起來向著大海深處仰長嘯，爾後筋疲力盡地躺倒在船艙。

    雲海哥定睛看了一眼路引，“你跟我，你以前在武漢念書的女朋友長什樣？”

    “曼？”

    “是不是個子很高，皮膚很白，眼睛很大？”路引蹙額望著雲海哥，不解地問道：“你怎知道？”在他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向雲海哥具體描述過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