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少年人的聲線，刻意壓低後聽起來卻讓人覺出了幾分深沉，分外獨特。北賜看見了他開合的薄唇，黑色帽沿貼著白皙臉頰，色彩反差帶來的視覺衝擊叫人不敢逼視；抓著她手腕的那隻手，每一根手指都修長好看，骨節明晰。

    幽詭的裝束，神秘的氣息，令人費解的出現方式，在萬人攢動的喧嘩都市獨獨對她一人低語。麵對這樣一個黑衣少年，北賜有一那的恍惚，但隨後，她看到的，是商機！

    “姑娘，你還在聽嗎？”中年男士很熱心，極力想把她從重壓下解救出來，見她一直蹲著，他：“要不你幹脆坐下去，放開手，我來幫你移開他。”

    北賜心想：我本來就放開了手啊，不是我抱著他啊，是他摟著我。

    圍觀群眾把這一帶圍了個水泄不通，很多人在討論是不是真的有人跳樓輕生，這高摔下來砸中了人怎沒見血·光？這可奇了怪了；還有人在順手拍照，興許是覺得這滿地的花瓣落紅格外浪漫，突發的意外更是平添驚心動魄，少女抱著少年蹲在中央，靜止不動，這一幕值得拍照留念，以供茶餘飯後八卦閑談。

    北賜扭了扭手，懷的少年竟然一下子就放開了她的手腕，然後把他自己那隻漂亮的手縮進了黑色鬥篷。

    北賜心覺可以跟他商量一下，便低下頭，隔著一層連帽布料，在他耳邊聲又飛快地：“等一下我站起身，你繼續摟緊我的脖子，不管我做什什，都不要出聲，可以嗎？”

    “帶我回去。”少年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古怪又固執，甚至連語調和聲音大都沒變。

    “這個……”北賜在內心快速衡量了幾個回合，睫毛垂下來，水靈靈的眼睛轉了轉，依舊在他耳邊道：“好，成交。抱緊我。”

    她完這句，果然感覺到那隻摟著她脖頸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但是，北賜更希望這少年能用雙手抱住她的脖子啊，因為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抱起他，公主抱那種，千萬不要把他摔下來才好。摔傷了不定還得賠人醫藥費。

    救護車的鳴聲遙遙響起，已經從隔壁街道往這邊駛來了。市立醫院原本就在附近，方才的確有熱心市民幫他們叫了救護車。

    北賜聽著這鳴聲，皺著眉在內心悲呼：我們倆都根本沒流血啊！蒼！人·民群眾能不能把善良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

    顧不得那多了，她一手攬著少年的後背，一手抄了他腿彎，硬著頭皮站起來的那一刻，心隻覺得：哇塞！回頭一定要問問這位朋友的瘦身方法是什！！！

    因為他的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北賜毫不費勁就把他打橫抱起來了。難怪剛剛他掉在她懷時，北賜並不覺得哪受到了衝擊，隻是感覺懷中一沉，宛如接到了一隻從而降的兔子。

    她用力清了清嗓子，絲毫沒注意到從自己口鼻灑出的溫熱氣息有一部分噴到懷少年人的下巴上了。他微微側首，臉朝向她的胸口，安靜不語。

    “各位，各位！看過來！”北賜這兩嗓子吼出去，周圍的人群頓時靜了七分，紛紛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北賜抱著兔子……不，抱著黑衣少年，站在人群中央，還沒等她開口什，群眾已然驚訝沸騰。

    “不是男孩子砸到女孩子了？怎一點事都沒有？！”

    “不知道啊，之前那朋友一直蹲著起不來，我還以為她的腿被砸斷了。”

    “那少年到底是不是跳樓輕生的啊？我從來沒見過有人穿成這樣赴死……”

    “剛才就一團黑東西掉下來啊，一瞬間的事，誰都沒看清怎發生的。”

    “這不會是街頭藝術表演者們的一種表演內容吧？”

    “正是！！”終於等到有人往這個方麵想了，北賜轉頭對那位聲懷疑的人讚賞性地點頭，滿臉的自信與自豪，：“這正是我們獻給大家的仿真跳樓表演。身為人民藝術家，我們力求在平淡無趣中製造驚心動魄的美麗危險，在毫無防備中製造出其不意的平地驚雷，在麻木乏味中製造至死不渝的浪漫邂逅！”

    圍觀群眾：“啊……”

    北賜調整了一下手臂，把懷的少年往上托了托，一舉一動頗為輕鬆，仿佛自己抱著的是一片黑色羽毛。她踩著滿地的花瓣，抱著黑衣少年，繞著花圈內沿緩緩走了一圈，就差來一曲伴奏翩翩起舞了。

    走完一圈，北賜端著傳中的人民藝術家的姿態，親切又崇高地問：“各位可還記得，躺在我懷的兔兔是如何出現這的？”

    她到最後幾個字時，忽覺那隻摟著她脖頸的手臂僵硬了一下。想來是被別人擅自取了個莫名其妙的綽號，少年心鬱悶了。但是，北賜心想，不能崩！！絕對不能！為了買菜錢！

    有人回答道：“我記得他是從上麵掉下來的。”這人是之前剛好路過的，對那一聲“砰”心有餘悸。

    北賜點頭：“對！正是從上麵掉下來的。那兒，看到沒？”她仰頭看了一眼綜合廣場高聳入雲的頂樓，繼續：“街頭藝術中，最神秘偉大的表演總是讓人真假難辨。你以為這是一起叛逆少年跳樓自殺案，可它卻根本不是，而是我們是用全身心呈現出來的仿真表演。”

    懷人又僵硬了一瞬，想來是她剛剛的措辭又冒犯到他，讓他鬱悶了。

    另一位街頭賣藝的同行質疑了一句：“既然是表演，那他掉下來之後，你為什蹲在原地發愣，明顯是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遲遲不敢起來？”

    “這位同行，你拉低了在場所有人的平均領悟力。”一個看起來頂多十五六歲的姑娘老神在在地著這樣的話，莫名讓人覺得好笑，但是她自己卻十分嚴肅，接著：“所謂仿真表演嘛，不真怎行？況且，觀看表演的大家，正是在我被‘嚇傻’了那幾分鍾，獲得了完全真實的刺激性心理體驗，這就是觀看表演的價值所在，也是這場表演的靈魂所在。”

    北賜覺得自己快要繃不住了，再編下去她快要抹汗了。於是立刻把黑衣少年放在平地上，起身與他擦耳而過時，聲叮囑他：“跟著我的動作，一起做。”

    少年把右手稍稍伸出，輕輕拉住鬥篷左襟。他站著的時候，北賜才發現，這少年比她高了不止一點點。

    她的視線隻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清甜的嗓音趕緊了句收場的話：“感謝各位捧場！你們的片刻駐足，讓我們看見街頭藝術表演的遠大前程！感謝大家！”

    北賜完便誠摯地彎下腰，順帶扯了一下身旁人的鬥篷，示意他跟著做。

    少年果真配合，右手輕輕拉著鬥篷左襟，陪著她彎了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