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雞烤焦了之後，北賜就不敢再大意了，一直到開飯前，她全程都守在廚房，忙上忙下。

    大院周圍的貧民窟區域，一共住了百來口人。有時候大家會聚在院子一起吃個飯，就像今晚上一樣，格外熱鬧。

    各種食物都端出去了。廚房隻剩下北賜一個人，她解開圍裙，脫下來掛在壁櫥上。這才重新想起寐無張，趕緊跑到門口抬頭望去，但是對麵的屋頂上早已沒有了他的身影。北賜心想：他應該會自己爬下來去吃晚餐的吧？

    可等北賜去了院子，在其中一張桌子的一角坐下來，瞅了兩圈也沒瞅見寐無張。她招手問湯姆：“那位黑衣服哥哥呢？”

    湯姆疑惑道：“他不是去找北賜姐姐你了嗎？剛剛他要去找你。”於是她又從熱鬧的餐桌上擠出來，回到廚房，果然見黑衣少年立於其間。

    北賜莫名鬆了口氣，跨過門檻踏進去，喊他：“殿下。”

    這一聲‘殿下’喊得如此自然而然，倒讓寐無張挑高了一邊的眉，轉身來看她一眼，又指著牆上的石英鍾告訴她：“鍾歪了。”他進來好幾分鍾了，之前一直在凝視那個鍾。

    北賜微愣。關注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物並用嚴肅正經的態度指出來——這正是她記憶中的某人會做的事。

    愣完之後，北賜哈哈笑了兩聲，：“不是鍾歪了，是這座房子有點歪。你沒發現嗎？”

    聽她這，寐無張環顧四周，也笑了。這整座屋子都是傾斜的，竟然還能屹立不倒，實屬不易。

    北賜看他姿態閑適，似乎絲毫不記得晚飯這回事，便問他：“你不去吃晚餐嗎？湯姆你找我？”

    寐無張隻：“想在這用晚餐。”

    “你不會是怕生吧？”北賜半開玩笑，完又觀察他的神色，想到他先前從一群孩子中抽身而出、獨自坐在屋簷上的樣子，她更加肯定了，點著頭道：“原來了不起的殿下竟然也怕生人。”

    寐無張不話，靠著案幾邊沿，抱著手臂，低著頭，懶懶散散地用鞋尖踢著地麵。半晌，薄唇間才幽幽地飄出兩個字：“餓了。”

    少年這般別扭又委屈的模樣，看得北賜頓時笑了出來，她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在這吃晚飯吧。”

    寐無張立刻對她笑眯眯，：“好。”

    “……”

    北賜真懷疑他是故意的，就是專門在等她這句話的。北賜找出兩個湯碗，先盛了一碗放在他身後的案幾，對他：“你要的，補血的。”

    寐無張側過身，垂眸看著那碗湯，各種大大的食材浮在熱氣騰騰的湯上麵，他勉強辨別出其中有紅棗和山藥。寐無張一手撐在案幾上，懶懶地看著她盛湯的背影，突然：“好久沒喝過熱湯了。”

    北賜一怔，手上拿著的湯碗差點摔進了鍋，她微微一笑，沒接話，繼續盛湯。

    壁爐前有一張半腰高的長木凳，北賜端著碗往木凳上坐下，寐無張也跟著她，在她旁邊坐下。溫暖的火光把兩個人的臉龐照得微紅，湯的香氣彌漫著。

    北賜觀察他喝湯的動作，看一眼，移開；再看一眼，再移開，低下頭喝自己的湯，然後才問：“怎樣，好喝嗎？”

    寐無張喝得專心致誌，聞言，調羹一頓，答她：“作為一個吃完上頓沒下頓的人，我不挑食。”

    “……”

    北賜默。直覺告訴她，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回應比較好。

    寐無張喝了兩口，又停下來：“要是能一直喝到這好喝的湯就好了。”

    “……”

    北賜繼續默。這朋友段數真高，先是‘好久沒喝過熱湯‘，再有‘吃完上頓沒下頓’，最後幹脆‘要是能一直有湯喝就好了’，還間接把她的廚藝給誇了一遍。北賜若不是活了幾千歲，怕也會被他三句話就得心軟，忍不住就收留了他。幸好她活了幾千歲，不吃這套苦肉計外加甜嘴巴。

    北賜伸直雙腿，腳逼近壁爐那邊，鹿皮靴在火光前晃啊晃，她整個人都暖洋洋的，感歎道：“好舒服。”又想到什似的，轉頭跟寐無張：“殿下，你手腳涼，要不試試像我這樣烤烤火？”

    寐無張端著湯碗，秀氣的長指扶著碗邊沿，斜眸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爾後微笑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