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剛剛作別的人複又折返，少女竟是絲毫詫異也無，命侍兒奉茶以後，兩人昏黃的日頭下相對而坐。

    “你覺得今的事情十分古怪，是？”眠玥趕在申連熠之前開口道。

    “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對吧？”申連熠不答反問地道。

    能指使顧絳憐下藥，目標總不會是蘭澤他們，定是衝著他而來。

    自己雖然和顧絳憐認識多年，卻也算不得十分親密，可見那群蒙麵人不僅熟悉他的行蹤，連他認識和往來的人，也是一清二楚。

    而且，他不是沒有察覺，自從邊城回來，結識眠玥和蘭澤，他遇到的古怪事，便一樁接著一樁。

    直覺告訴他，有什石破驚的事，將要發生。

    “我估摸著這幾日，聖旨就會下達，你母親雖然不，也應該早已知曉。”對於少年的惑然，眠玥突然冒出句沒頭沒腦的話。

    事到如今，她再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接下來，她將當年的孽緣和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與申連熠，連季原和申芷香聯手隱瞞他身世，打壓他仕途的緣由和過程，也事無巨細地和盤托出。

    一口氣講述完，對方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驚異。

    聽完這無異於方夜譚的經過，少年用指尖摩挲茶杯，鳳眸中淡得看不出情緒。

    “這，陛下有意立我為太子，今這些蒙麵人，應該都是朝中的反對勢力了？”他冷靜得不似常人。

    太子再懦弱，也是自正位東宮的人，他身後的支持者，想必不在少數。

    大乘王朝雖是牢牢掌握在熹皇手上，卻也不乏有心懷鬼胎之人，暗地無風起浪，興妖作怪。

    正是因此，司南翊才擔憂繼位者秉性柔慈，大乘江山岌岌可危。

    少女定定地看向對麵：“阿熠，這些人囂張不了多時，你有雄心壯誌，也一直渴望大展抱負，等你登上太子之位，這些都不是難事。”雖然過程是曲折了些，但並不影響將來的結局。

    這也是她和蘭澤最初的願望。

    “是啊，我渴望出人頭地，我那努力，卻到底拿捏在別人手中，進退都由不得自己。”大的幸運擺放在他麵前，申連熠卻於平生頭一回，自怨自艾起來。

    他搖搖頭，嘴角噙起一絲苦意：“不是靠這雙拚來的東西，而是別人的施與……這樣的好處，要我如何欣然接受？”

    命運給他開了這樣一個大的玩笑，而他還要叩謝皇恩？

    眠玥愣了愣，有些體會到他如此黯然的原因。

    是啊，他是那驕傲的人，勇往直前、寧折也不回，如今卻要叫他曉得，自己不過是他人手中的木偶，不僅一舉一動受人牽製，連命運都無法自主。

    想到這一層，眠玥難過得不知什好，便隻有輕輕覆上他緊握成拳的雙掌，柔聲道：“阿熠，你別這樣。”

    “我要是成為太子，我娘會如何？”抬起頭，申連熠沉聲問。

    關於這件事，眠玥曾同蘭澤有過討論，後者更去司南翊跟前打探過。“別擔心，應該是維持現狀。不過，皇帝想必希望令堂更低調些。”

    申連熠點點頭，突爾目光灼然地望向少女：“那你們呢？你和蘭澤，也是因為我是皇子的緣故，才會同我走近的？”

    他明明清楚，以這兩人的風骨傲性，絕不至於為了富貴權勢而接近自己，可他還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們的真實想法。

    畢竟，這兩人是他生平僅有的朋友。

    “是！但我對你，全是出自真心，並無半點假意。相信蘭澤也一樣！”無懼於他的直視，少女凜然回答。

    她殷眠玥，又豈會為了齷蹉的目的去接近某人，更遑論，他們在這一年中的相知相契。

    到這，眠玥頓了頓：“一定要別有意圖的話，我還想知道，你師父是否為一堡的陸沅清？此人消失數年，風陌巷曾受她父親所托，要尋她回家。”

    聽到“陸沅清”三個字，申連熠卻是搖搖頭，露出迷惑的神色：“我隻知師父是江湖俠隱，她不肯告訴我真名，這些年，除非她主動聯係，否則我也不曉得她的行蹤。”

    他也是聽眠玥提起，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出自一堡。

    這個話題結束後，兩人都覺得有些無話可，過了很久，眠玥才又道：“阿熠，你身份特殊，走的路也與別人不盡相同，但是，你不應妄自菲薄，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不該有此無謂的猜忌。”

    女子知道，這消息對他而言，一時之間還難以接受，但是，有的話卻不得不在前麵。

    人生無常，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之間的感情、最初的友誼，是否會風雲突變。她也無法預測，君臨下的道路，到底充滿著怎樣的荊棘。

    她能做到的，隻有支持他、幫助他、以及祝福他。

    前路多坎坷，他會需要更多朋友和力量，希望從出發到終點……他都能夠好自為之、堅強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