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出言調侃，眠玥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臉色又泛起紅霞。

    饒是如此，她也抬起頭直視那雙粲然的雙眸，更鼓足勇氣道：“我的話，子先都聽到啦，這可不是誤會，你既願意再回秋菊院，是不是……和我的想法接近？”

    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她？

    終究是女兒家麵淺，有些話，在她以為對方聽不見時，可以肆無忌憚地出口，一旦當著他的麵兒，則又變得羞於啟齒。

    這話問得隱晦，季原卻能夠了然於心。

    一彎玉鉤懸掛在墨藍的夜幕中，清淡的月輝照進木亭，季原十分自然地執起那雙細白的手掌，笑吟吟地道：“丫頭，瞧不出你的心思，是我錯啦。你是曉得的，肉麻的話我可不出來。隻昨日那番話，需得改一改。蘇錦城缺位女主人，我的病好啦，再活個幾十年，同你長守長伴，也不是問題。盼你不為兩國聯姻，不為避世離俗，隻為我季原此人嫁來楚方。此後半生，必不辜負你的深情厚意。”

    罷，俯身在她頭頂輕輕落下一吻。

    這樣的話，出自極重然諾的季原之口，要遠遠勝過所謂的山盟海誓。

    她愛的人，也是對自己有意的！幸福來得這樣突然，眠玥心中不出的歡喜，可是樂到極處，多年前的一幕卻很不適宜地跳進腦海。

    她猶豫再三，終是道：“那賀婉呢？你在‘臨去’之時，還惦記著要帶她遠走高飛呢。”

    季原愣了愣，有些沒料到她會談及舊事，他向來不是個糾結於過往的，更不喜背後論人，便隻淡淡道：“那不一樣。”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同他的丫頭相提並論。

    以眠玥對他的了解，本也不指望季原會費盡唇舌地解釋此事，這樣的回答，已然是他給出的承諾。

    “可是，”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這許多患得患失的情緒：“大家都曉得我喜歡你，你會不會是……不好意思拒絕，或者迫於壓力才願意接受我的？”

    到後來，她似乎語帶傷感，變得聲若蚊。

    “傻瓜，”季原歎息著去理她的鬢發：“怎地如此不自信？在你看來，我是如此來者不拒和拖泥帶水的人？還有，我雖不才，這普之下，除卻你，還沒人能強迫到我。隻有你，就算是強迫，我也甘之如飴。”

    月光潑灑得木亭一半似銀一半如墨，也映照得男人皎若玉樹，他是那樣溫柔和認真，叫人無論如何也不敢心生懷疑。

    晚風送來幽幽花香，青竹的氣息則更加蠱惑，眠玥明白自己很煞風景，好在他已給出最想知道的答案，當此月白風清之下，女子心下無塵，輕輕將頭靠上那具溫暖的肩膀。

    隻腦海還在得寸進尺地想：什時候，能夠再親親他，或者讓他親親自己。

    哎，要是今下午，自己不幹那蠢事就好啦！

    美好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很快，眠玥的肚子就發出“咕咕”的抗議，在季原的笑聲中，眠玥不好意思地坐回桌案，拈起一塊點心送入口中。

    “噯，還同以前一樣。”季原搖頭歎道：“這愛吃甜食，怎地還是沒多長二兩肉？”

    “我也沒那瘦……她們都，我該長肉的地方，可是一點都不少哦！”眠玥邊塞點心邊含混不清地道。

    她本是隨口回答，待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出什“驚世駭俗”的言辭時，立即瞪圓了眼睛，一口點心更是嗆在喉中不上不下。

    好半，才在季原的幫助下順過氣來。

    這一回，男子倒不再笑話她，因為，當他忍不住仔細品評話中的含義時，自己也跟著耳朵泛紅起來。

    一頓飯在輕鬆甜蜜的氛圍吃完，眠玥抱來“號鍾”於月下彈奏，過後，她又好奇地問起當年那位琴師父的身份來曆。

    果不其然，眠玥的啟蒙老師，正是她從母親身邊聽到的先皇之妹，身世尊貴而又淒涼的前長公主。

    季原倒不似繚清郡主那般，將那位長公主的過往與種種宮廷秘聞聯係起來。

    隻道下大亂之時，司南翊座下鐵騎攻入大乘皇宮，那位長公主曾托人求助自己，希望以琴技得到保全。

    季原一來久慕她的高才，二來也不欲殺害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便滿口應允下來。

    至於她既是司南翊姑母，又是他的授琴師父，為何不直接找上自己侄兒，且之後數年都隱居五丁巷，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這一點，季原卻沒有明。

    對於前長公主的選擇，眠玥約莫也能明白，她該是厭倦了籠中一般的生活，想要離開那個堆金積玉的修羅場吧。

    自那以後，在季原的庇護下，長公主終於脫離皇宮，以普通人的身份重新生活。而她也沒有食言，時常單獨到風陌巷為季原撫琴。

    五年前，“太傅季原”下葬之後，她也悄悄離開洛都，不知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