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回信,乃是己酉月庚戌日發出,信的內容一反常態,隻有寥寥幾行,眠玥看過以後,卻久久不能平息。
隻因他在信上寫道:“仲秋既望,吾孤處蘇錦,窖中有陳年桂子酒,然無人共飲。嬋娟雖好,不若親睹芳顏。吾欲於月圓之夜攜酒親往,盼短聚得歡。”
信上的行書勁骨豐肌、靈動流逸,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眠玥將內容反複讀完幾遍,這才確定,他要來了。
他來陪自己過中秋了!
還有什比她想他的時候,他也不顧一切要來她身邊,更值得歡喜的事情嗎?
至那以後,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盼著時光能夠快一點,再快一點……
話接到軍報以後,季原快馬趕回蘇錦城。
城下出現斥候,最先是被蘇錦城的巡防營察覺。由於無人能探得這批斥候的數量分布,便飛書急報與遠在方諸的季原。
跑了兩兩夜的馬回到王府,他發現這批斥候來者不善。
像是司南翊專程派來試探他身份的。
瞞得了一時又如何,他的身份,遲早會真相大白。
循著某些暴露行跡的斥候,季原驚訝地發現,他們的目的,竟是試圖通過城下不知何時挖出的暗道,潛入城中,好在下次發起的攻擊中應外合,放大乘的鐵騎入關!
就算孟原再如何耳聵目盲,連同巡防營,這座軍事重城一共屯著四十萬兵馬,幾欲占據了楚方一半兵力。
長年鎮守在此的幾位將軍都不是吃素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城下挖暗道,絕非三五年之功。在西北戰爭結束之時,大乘就開始計劃著籌備這些了。
司南翊對楚方的覬覦早已有之,雖不知他如何能瞞過自己到此開挖,但蛛絲般的縱橫徑,居然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也就是,從一開始,司南翊就打算用他的法子來攻打楚方。
該慨歎命途使然?
如果母後沒有費盡心血催熟“獨生”使得他起死回生,如果他還是大乘那個日漸被架空的太傅,如果沒有師父當年的傾力相救……
勢必,司南翊早就扣關而入,楚方泱泱上萬沃土,都會很快臣服於他的鐵騎之下吧?
命運真是很奇妙的東西!
按照記憶中的方位,將前來探路的斥候堵在頭甕中捉鱉,又命人填了所有暗道溝渠,這才將眼下的燃眉之急解除。
這樣一來,自己“死而複生”之事,也再瞞不了司南翊。
也好,他並沒有回避任何人的打算。
早日叫大乘的皇帝得知他的真實身份,早日使得心懷叵測的人知難而退,將可以預見的兵連禍結消弭於無形,倒也不失為好方法。
隻是他和丫頭的婚事,卻需要加緊計議。
蘇錦城既平,再有二十日就是母後生日,季原覺得,自己該親上皇城,賀壽的同時,將兩國聯姻的事宜敲定下來。
在無數王朝更替、下分合之中,各國皇室早已達成共識,即:打仗歸打仗、聯姻歸聯姻。
這邊著百年好合,轉身則撕毀和平協約的事,亦有發生。但即便如此,也有無數王家女子背井離鄉,充當國與國之間的炮灰。
是以季原的要求雖急切了些,倒並不顯得過分。
更何況,這場聯姻於三年前就已定下。司南翊雖然擅自發起攻擊,卻也沒和親一事應當取消。
楚方的宣文帝未及弱冠,目前由太後何雪雁垂簾聽政。
何太後是前任閣老之女,嫁與先帝之前,便已是名聞下的端淑才女。
先皇駕崩得早,她在太子一派的支持下接手朝政,倒也是個聽取意見,且頗能決斷的女子。
後宮之中,太皇太後早不理事,新皇尚未大婚,更是這何太後獨掌大權。季原雖是入京賀壽,則少不得要拜會這位楚方真正的主人。
壽宴前日,從太皇太後的寢宮出來,季原直接去了何太後處理政事的怡心殿。
昌曄王是當今昭聖太皇太後親子,與何太後份屬叔嫂。私底下並不行那君臣重儀,而隻以家禮簡單拜之。
關於他和真正的昌曄王互換身份一事,太皇太後為求穩妥,早前便與何太後通過聲氣。
因為這個緣故,季原自進大殿,便不得不承受這位年輕太後的好奇打量。
楚方於男女之防甚為看重,即便是權傾下的太後,與皇親外臣相見,都需隔著一幅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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