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朝廷的門徑,江湖有江湖的路子。陛下若不同意,咱們明著不反抗,暗地還是會有法子的。”季原聳聳肩,骨子的狂性迸發,竟是毫不相讓地道。
從過去到現在,他的性格都沒有變,對於想做的事,既不會藏著掖著,也不會受人擺布。
“普之下,也就隻有你才敢如此跟朕話!”被他這般不軟不硬地頂回來,司南翊不怒反笑,難得地在兩人之間用到“朕”這個稱謂。
領教過這一位“威無常”的人,隻怕早已駭得跪地求饒,季原卻不理他生氣與否,隻憊懶地道:“陛下不是喜歡我這個調調?”
“是啊,我喜歡你這個調調……”被他一句話觸動心思,司南翊低下頭喃喃自語,原本銳利的眼神也變得無甚焦距起來。
他這樣突然沉默下來,連帶著室內的空氣也陡然一變,剛剛努力維持的輕鬆氛圍竟至於消失殆盡。
而皇帝雖是“微服”出巡,可自他帶著禦林軍進到這溶月閣中,那永不停止的靡靡之音便像是被扼住喉嚨般戛然而止,從不打烊的聲色場地變得鴉雀無聲。
更顯得安靜的房間落針可聞。
窗外的月華十分明亮,可饒是如此,也不能與燈火輝煌的閣樓同日而語。
這個時候,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起,很多年前在一起過中秋的場景,而在座除了他們倆,還有那位風華絕代,卻香消玉殞的女子……
燭火落在司南翊的半邊臉上,季原有些詫異地發現,他那束得一絲不苟的紫金冠中,竟添了如此多白發。
那是曾經縱馬揚鞭,美勝冠玉的王族少年啊!
或許,人們期待的團圓就如滿月般,隻是個遙遠而模糊的影子。
“你知道?”陷入沉思的人突然道:“我一生最為佩服的人有兩個。一個是端木放淵,他謀略通神,算計得下伏屍百萬,更將我司南翊拿捏於股掌之間。”
“另外一個,”他抬眼看向季原,眼中有著道不明的情緒:“就是子先,你襟懷坦蕩,從不屑於陰謀詭計,卻始終不受任何人影響掌控。”
他們截然不同,則都是底下蓋世無雙的人物。
不待對方有所回應,司南翊毅然下樓。
他心是舍不得離開閣樓,離開這個男人的。
可是,待得再久又如何,夜會盡,會亮,一切都逃不開“結局”二字,雖然這隻是他的獨角戲。
瀟灑離開,不去想他對他的有口難言——他到底盼他留著心中那點舊時的情分。
即使此生再無緣得見。
就這樣吧,叫他知道,這個人會好好地活在世上,長樂無憂,也好。
龍靴從燈火的光影中踩進月色,原以為不會相送的人,卻在他即將要上馬時,自後麵溫溫淡淡地道出一句:“恭送陛下。”
湛然的明月下,他一忍再忍,終是無法控製地猛然轉身,將措手不及的人緊緊擁住。
“隻要你肯回大乘,就還是我的太傅,絕對不比楚方的王爺差。”他千辛萬苦來尋他,其實,最想的話,隻有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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