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蘭早已知曉閔九爺待人疏離淡漠, 所以沒料到九爺會讓她靠過去。這樣親昵的狀態讓她有些不太習慣, 可他堅實的臂膀讓她瞬間安心。
思來想去,左右他是長輩, 有甚事情, 他來擔著。
君蘭想得開。低頭看了下他放在她腰間的手, 待他主動縮回去後,她也就悠然自得地繼續挨著他這坐下去。
實話, 依偎在他身邊其實挺不錯。
氣寒冷,他身上暖融融的, 湊在一塊兒能夠取暖。
君蘭還是頭一次和男子挨得那近, 看他不介意, 她就心翼翼地用手肘碰了碰他胳膊。
……好硬。
他雖看著很瘦, 這樣挨近了才發現他手臂和腿都很強健。並非是壯實的感覺,而是長年習武的勁瘦有力,修長卻不粗壯。
再側頭看看他。
好高。
她坐在車, 頭頂距離車頂還有很大一塊距離, 腿也能伸直。他微躬著身子,卻還是碰到了車頂。長腿沒地方放,隻能稍稍彎著, 雙手閑適地搭在膝上。
君蘭看了好半晌後, 忽然聽到一聲低笑。
“可是呆住了?”閔清則雙目盯著不住晃動的車簾,唇角帶著一絲無奈笑意,“看夠了沒?”
君蘭慢慢撤回目光,笑著道:“是有些呆住了。倒也沒看夠, 不過,是我魯莽了。九爺不樂意我瞧,我不看便是。”
她覺得九爺怕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無論怎瞧,都是好看得緊。
而且人也很好。
她覺得,就連被讚為芝蘭玉樹的洛世子,怕是也及不上九爺半分。
君蘭沉靜自若地坐著。
閔清則不時地悄悄側頭去看她,卻發現丫頭當真是眼觀鼻鼻觀心,沒在亂看。
許久後,閔清則薄唇緊抿,微不可聞地輕歎了口氣。
*
車子向前緩慢行著。眼看著梨花巷即將到達,有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在距離馬車幾丈遠的地方停住。
長寧在外輕叩車門,貼在車邊輕聲道:“爺,荷花巷那邊來了個二老爺的長隨,騎馬來的,特意趕著來和爺聲,六姑娘不知怎地跑了出來,如今荷花巷那邊鬧起來了。”
閔清則望了眼身邊少女,淡淡道:“不理。把人押回去,仗責二十。”
“老太爺也是那。可六姑娘長跪不起,還驚動了洛世子。”
“與洛明淵何幹?”
“好似六姑娘出來的時候衝撞了洛世子,把洛世子的衣袖不知怎地扯下了一塊。如今她不肯回去待著,非要親自來給侯夫人賠禮道歉。老太爺正為難著,所以讓人來請示爺。”
關禁閉是閔九爺下的令,沒他準許,誰也不敢讓閔玉容隨意出門。
若非閔玉容當初刻意謀害的是君蘭,閔清則壓根不會搭理她。再思及那長隨是閔老太爺遣了來,他終是歎道:“回去。”
他正雙目微闔,忽覺衣袖被輕輕拽了拽。
閔清則睜眼朝身邊看過去。
君蘭悄聲問他;“六姐姐扯到了洛世子的衣袖?這事兒要緊不要緊?”
“端看她是什態度了。”閔清則道:“若她執意要道歉,這事便要緊,即便我不管,侯府也絕不會輕饒了她。若她肯服軟願意回去關著,這事兒或許就不是特別要緊,仗責二十算完。”
君蘭聽得稀糊塗。
閔清則擅長刑獄與探案,他點到即止不作解釋的話,她是聽不出其中彎彎繞的。
閔清則看她一臉茫然,忍俊不禁,抬手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下。
他力道控製得很好,這一下一點都不疼,就碰觸肌膚的微微的癢。
可君蘭見他不肯解釋,還在那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頓時扭過頭不搭理他了。
閔清則低笑著搖頭。
*
往梨花巷走的時候,因為有了九爺的吩咐,所以車夫趕車尤其的慢。短短的路行了好半晌了還沒到。
但現下往荷花巷走,那就不一樣了。因有事要處理,車夫揚鞭策馬,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達。
君蘭要下車子,瞅瞅車凳還沒放,她就左右四顧地看著,想等人把東西搬過來。
誰知東西沒等到,已經腰間一緊,被人攔腰抱了下來。
君蘭低呼一聲,眼看著地旋轉了下,已經穩穩當當站在了地上。
這可是頭回遇到這樣的事情。
君蘭猶還記得剛才視線晃動身子騰空的感覺,脊背出了一層冷汗,緊張地道:“九爺也不聲。嚇死我了。”
“無妨。”閔清則道:“一回生兩回熟,多幾次就習慣了。”
君蘭扶著他的手臂緩了一緩,這才心情平複下來。抬眼一瞧,周圍九爺的侍衛繞了一圈把他們護在中間擋在中間,外頭的人根本看不到剛才這兒發生了什。
君蘭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還在緊緊拽著九爺手臂上的衣裳,趕緊鬆開手指,赧然道:“九爺,我、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閔清則俯下身去,給她撫平了由於坐車而有些發皺的衣裳,道:“你和我不必多禮。”
待到她衣裳重新整潔起來,閔清則方才拉了她的手往前走。
等他們到了侍衛圍成的圈的邊緣,閔清則快速鬆開了交握的手。同時,侍衛們躬身往旁快速挪移,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
*
荷花巷閔府,老太爺的屋內。
閔玉容雙手掩麵,跪在地上哭泣不止。
鄧氏臉色蒼白地站在她身側,不住哀求閔老太爺:“父親,容姐兒就想在您跟前盡盡孝,也沒旁的意思。她就是想端一杯茶而已。真的。”
“我在廳好好的,她還能端茶端到書房去了?”閔老太爺冷聲哼道:“她不去書房,又怎會衝撞了世子爺!”
閔玉容哭泣著去求洛明淵:“世子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想著祖父或許去了書房,就、就——”
洛明淵在窗邊負手而立,目光清淡地看著院中柳樹的枯枝,根本不曾回頭,也不曾一句話。
自剛才簡短完自己衣袖是怎缺了半邊的後,他就不曾再開口過。
他不話,自有人幫他。
洛明馳大大咧咧地癱坐在椅子上,嘴角斜斜一勾,嗤了聲,陰陽怪氣地道:“喲,這可真是難得。我哥在窗戶邊兒看書,離開門那遠,偏你從門口走到窗邊那久,還能一直把人認錯。偏你還能把茶水不心潑在我哥的衣袖上。偏你擦的時候還‘不心’拽壞了衣袖。”
洛明馳身子猛地前傾,怒目而視,“你跟我,這一個兩個還能是巧合。那多的巧合,你糊弄誰呢你!”
他最後一句話得十分嚴厲,近似於怒吼。
誰都知道洛二少爺是個渾不吝的性子。他可是個無法無爹娘都管不住的。
閔玉容身子微顫,回頭看向窗旁身影,“世子爺,我、我……”
洛明淵似是沒聽見,身形巍然不動。
閔玉靜忙勸:“世子爺,二少爺,她也並非是有意為之。要知道平時祖父的書房也沒旁人去,隻祖父在麵……”
“騙旁人還成,可騙不了爺我。”洛明馳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晃著個玉佩墜子,撇著嘴哼笑,“爺可是住在花街柳巷的。那兒的窯姐兒們最喜歡勾引客人了。這些伎倆,爺我見!想用這招害得我哥身敗名裂,告訴你,沒門!”
“洛二少好氣勢。”
沉穩的話聲從外飄來,不帶有一絲溫度,讓人聽不出喜怒,“隻是這般的好氣勢為何不往武舉上去,反倒是來了這兒肆意叫囂。”
洛明馳一聽這聲音,腿腳一顫差點從椅子上溜下來,趕忙扶住椅子穩住身子,慢慢站起來。
朝門口看一眼,見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後,洛明馳垂下眼簾恭敬道:“閔大人。”
這世上他和他哥佩服的人,很少。能讓他們倆同時佩服的人,更少。
但,閔九爺就是其中一個。
閔九爺文武雙全,乃是下第一人。他們兄弟倆一文一武都十分敬重他。
閔清則大跨著步子行進屋內,撩了衣袍落座,而後指了旁邊一個矮錦杌與洛明馳道:“坐。”
洛明馳一看那錦杌比尋常椅子矮了一半,敢怒不敢言,期期艾艾地摸過來坐了。
閔清則淡淡看他一眼,“記住,你是侯府嫡子,一言一行代表著遠寧侯府。莫要把外麵下三流的習氣帶到身上,不然的話,丟棄的是你們侯府的自尊。你父親定然會麵上無光。”
洛明馳深吸口氣,起身恭敬深深揖禮,“晚輩聽從閔大人教誨。”
“洛二少雖然用的法子不對,但話中意思卻也沒錯。”閔清則著,抬手輕叩扶手,看也不看閔玉容,而是望向閔老太爺,“此女做事無端,實該嚴懲。”
閔玉容沒料到閔九爺會去而複返。看到他來,閔玉容抖若篩糠,連話都不出了。
鄧氏去求閔清則:“九爺!玉容她是個好孩子!實在不是故意的!”
閔清則道:“恐怕大夫人弄錯了‘好’字的含義罷。”
“求九爺饒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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