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九爺晚上要回來, 君蘭就一直在思明院等著他。就連皇宮來了人都不知道。還是高氏讓閔書鉑去思明院門口叫她, 她才出了院子。

    來傳話的公公姓牛，中等身材, 麵白無須,

    待丫鬟們稟八姑娘來了, 牛公公主動上前迎著，帶笑把皇後娘娘的話了。閔老夫人讓人給賞錢, 牛公公也沒要，與君蘭道了聲別便離開。

    閔老夫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宮來人打點一番是規矩。據九爺那邊, 若是有內侍來家也都給些銀子, 謝過公公們走這一趟。緣何她的就不收？

    劉媽媽知道老夫人的顧忌, 悄聲道：“老夫人不必緊張。婢子覺得, 公公也並非覺得那些銀子少，而是另有旁的緣故。”

    閔老夫人臉色稍霽，“怎。”

    “這位公公是皇後娘娘身邊的, 先前去九爺那兒的都是皇上身邊的, 自然處事有所不同。”

    閔老夫人“嗯”了一聲，想要喚君蘭到身邊來，好多叮囑幾句。

    誰知半尋不到人。

    金珠來稟：“姑娘思明院那邊的事情還沒做完, 急著過去了。”

    閔老夫人聽聞暗道孫女兒乖巧, 笑著和身邊的高氏道：“蘭姐兒是個懂事的。”她這趟能進宮，不定就是皇後娘娘聽聞了她在九爺身邊伺候。

    高氏原先雖和陸氏同為兒媳，但在老夫人跟前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畢竟三房為嫡五房為庶。幸好五老爺爭氣官職不錯，這才得了老夫人高看幾分。

    現下君蘭愈發出眾, 高氏也跟著在老夫人跟前長臉麵，玩笑話也多了不少。

    高氏斜著眼看了看陸氏，笑著與閔老夫人道：“還是老夫人教導得好。這丫頭原來不聽話，最近得了老夫人的教誨才懂事起來。”

    這番誇讚讓老夫人心滿足。

    五房知道感恩的話，往後五房出息了，才會一家親。

    陸氏在旁發現了老夫人的偏心，很是氣惱，不由得朝一雙女兒瞪了眼。

    閔萱想要辯解，被旁邊閔菱拽了一把後，終是什也沒有多。

    *

    君蘭回到思明院的時候，九爺還沒回來。因為色已晚，篆刻的話太傷眼，所以她就在等下看了會兒書。

    閔清則進屋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柔和的燭光下少女認真默讀的側顏。

    他不忍打擾這份寧靜，駐足在門口定定地看著。

    君蘭看得有些倦了，抬頭舒展身子的時候方才看到門口有人。先是驚了一跳，而後發現是閔清則，不由笑了。

    “九叔叔回來也不聲。”君蘭起身朝他走去，“腳步聲沒有，開門聲也沒有。乍一看到，還真把我嚇到了。”

    閔清則道：“開門聲是有一點的，隻你看得認真沒有發現。”

    君蘭想了想，“有可能。那本書很有意思，我看得有些入迷。”

    閔清則就往閉合的書冊上看了幾眼，思量著晚些讓人給她多尋幾本類似的書。

    君蘭發現了他的目光，臉上微紅，一把撈起那本書抱在懷。

    少女麵帶淡緋色，更添嬌媚。

    閔清則抬手撫了撫她臉頰，觸感稍熱，莞爾，低聲問道：“怎？不好意思讓我看？”作勢要和她搶。

    “倒也不是。”君蘭抱著那書背轉身子，“隻不過女兒家看的書，怎能給您看呢。”

    閔清則比她高太多，即便她轉過身去，他依然能越過她的肩膀瞧見那一本。趁她一個不留神，探手拿著書角抽了出來。

    君蘭沒防備，手突然空蕩蕩的才意識到發生了什，忙抬頭望向始作俑者。

    閔清則拿著手的書冊慢慢翻閱。

    君蘭試圖去搶回來，他就借了身高的優勢把書冊舉得很高，然後繼續翻著。

    他那高，而她身量嬌。這樣的狀態下，任憑她怎努力，又跳又伸手都沒法觸到書冊最底下的邊兒。即便他毫不挪動步子。

    好半晌，君蘭累了，站在原地氣喘籲籲地抬頭望向高大男人。

    原先隻道閔九爺是個沉穩清冷之人，今兒方才發現，原來他如果肯的話，還是能夠非常不講道理的。

    看著她一臉幽怨的樣子，閔清則低笑著把書塞回她的懷。

    “不過是本講首飾的書罷了，為甚不願讓我看？”

    君蘭翻閱這書是喜歡看那首飾上的紋路，多瞧瞧工匠們漂亮的手藝，往後刻印鑒的時候可以自己想出更好的搭配紋飾。所以隨手畫了兩張印鑒紋樣夾在了書冊麵。

    雖然單看紋樣不見得能認出是印鑒所用，但她刻印鑒是悄悄地來，再怎樣還是旁人見不到更保險點，下意識就想藏起書來。

    誰曾想弄巧成拙，反被留意上了。

    這話她不能對九爺，於是道：“九爺的書都是極其文雅的，我這書和您那些書比較起來可不夠瞧，當真是一個地下一個上。哪還敢讓您看。”

    “謊。”閔清則見她眼神略有閃躲，就知道丫頭沒有和他實話。

    那兩張紋樣他發現了，隻不過沒明罷了。

    她的顧慮，他還是知道的，因此閔清則道：“對我來，你喜歡的便是好的，沒必要遮著掩著。你若是中意什，隻管與我，就算我這兒沒有，我也會盡全力給你尋來。”

    君蘭聽了這突如其來的幾句話後不由一愣。

    這是極其重要的承諾。

    她要什，他就給什。

    沒有任何附加條件，隻一點，她喜歡。

    君蘭覺得心酸酸的甜甜的。不上什感覺，溫暖而又安心。就好似有了九叔叔在，她都敢要上的月亮了。

    想到上的月亮，君蘭忍不住笑了。真要那個的話，他哪弄得來？

    閔清則看她笑得開心，拉著她的手在桌前挨著坐了，“什事兒這開心？”

    “沒什。”君蘭笑道：“就是很高興九叔叔待我這樣好。”

    她知道如果要那種遙不可及之物的話，肯定會讓九爺搖頭歎息著尋不來，也覺得那樣會很好玩。但她不會這樣。

    九叔叔待她這樣好，她舍不得去為難他。

    閔清則見丫頭不話了，就讓人把飯菜擺上來。

    飯菜是蔣夫人帶了人端到門口的，而後那些隨從在門口止步，蔣夫人再把東西一樣樣呈到桌上。

    閔清則選了君蘭喜歡的飯菜放到她的跟前。

    這時君蘭想起一件事來，問道：“九叔叔，進宮一事，和您有關係？”她實在想不出為什皇後娘娘為什要見她。

    “嗯。有點關係。”閔清則不甚在意地道：“聽那老嬤嬤待你不好，我總得想點法子才行。”

    罷，不等她開口感激的話，他就指了她跟前那堆成山的飯菜道：“趕緊吃。一會兒涼了。”

    君蘭早已腹中空空，聽了這話後開始悶頭吃起來。半碗飯下去，她速度慢了點，方發現屋安靜得很。

    在這靜謐之中，君蘭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往旁邊看去，才發現閔清則什也沒吃，筷子猶在碗上根本沒拿，隻用專注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她。

    “九叔叔？”君蘭伸出兩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了？不好吃嗎？”

    話剛完她正要收回，他卻突然出手如電，把她的手緊緊地握在了掌心。

    他的手修長且溫暖，被其牢牢包裹，安心而又可靠。

    君蘭遲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道：“九叔叔，不吃飯？”

    “不急。”閔清則摩挲著她的手背，垂眸看著她澄澈雙眸，輕聲道：“有些話我想問問你。”

    “什事？”

    “你……可喜歡和我在一起？”

    他問得極其認真。這樣專注的凝視和鄭重其事的語氣，讓她的心漏跳了一下。

    仔細想了想他話中語句，君蘭總覺問得奇怪。但哪奇怪，她也解釋不清。

    可是，與九叔叔待著的時候很開心，這是不可否認的。

    “喜歡。”君蘭笑道：“我最喜歡和九叔叔在一起了。”

    閔清則心知她的和他的不是同樣的意思，但得了這樣的回答，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唇角輕揚。

    “是。”閔清則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那往後我得愈加努力，讓你更喜歡與我一塊兒才行。”

    用膳過後，時間有些晚了。算算還不太到兩個時辰，閔清則就邀了君蘭到庭院中散步。

    院內皆是花樹，淡淡花香充溢四周，為這寒冷的夜添了幾許暖意。

    君蘭初時被這花香所吸引，行至院中走了片刻方覺有些寒冷。

    她撫了撫手臂，正打算回屋去拿鬥篷，身上驟然一沉而後一暖，卻是裘皮大氅壓在了她的身上。

    “九叔叔？”君蘭詫然地想要把衣裳脫下，“您趕緊披上，不然就冷壞了。”

    “無妨。我不怕冷。”

    “可是……”

    “讓你穿你就穿著。”閔清則笑道：“是我讓你出來走走的，若是凍壞了，不還是我的責任？”

    衣裳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暖暖的。周圍略有茶香，好似也是從他衣裳上麵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