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建康七年】

    “徐朗！”魏池快步上前：“你可回來了！”

    徐朗擋住魏池拍過來的手：“老湯比我先來,你先拍他！”

    魏池笑道：“我和他一起回京的,當時拍夠了。”罷還是等徐朗不注意狠狠地拍了幾巴掌。

    湯合帶了一堆特產來,他娘子最近回了娘家，從老家拿車帶上來的。魏池進屋一看都是木耳和幹果,於是撿了幾個叼在嘴。

    湯合黑著臉拍掉魏池手上的果子：“這有啥好吃的,今老湯是來請客的。”

    那一在封義，自從湯合覺得魏池這個人不錯以來他就沒忘記他的那個承諾。雖然怎聽都是一句玩笑話,但是倔氣的湯大哥已經將‘把姓魏的哥引上正途’作為他必做的一件事,刻在了自己的頭跟肋骨上。回京以來忙得很，今終於抽出了空,於是決定要抓緊時間讓魏池知道女人的好處……

    魏池固然記得那句話，但是尷尬之餘隻能裝傻。

    湯合也算了解魏池,知道這個人要準備溜號了，趕緊堵了門口站：“老湯請客，吃頓飯，吃頓飯。”

    “你們約好的？”魏池隻好回頭問徐朗，也算是轉移話題。

    徐朗直言不諱：“今月半節，正在外頭喝酒就遇上了湯將軍，他他今要請你去青樓，所以我就跟來了。”

    湯合拚命擠眉毛，徐朗：“你瞞不了他的，”又對魏池：“你要是害怕，就叫胡楊林一起來？”

    魏池氣得吐血：“我？我怕什？”

    徐朗嘿嘿一笑。

    魏池話音落地，肩上一冷，但是潑出去的水已經散了一地，收不回了，隻好尷尬的哼哼：“……我去換衣裳…………”

    徐朗看魏池垂頭喪氣的往內屋走，心想，這家夥該不會真是個兔爺兒吧？但也沒見他和自己膩歪啊？真是奇了怪……

    湯合哈哈大笑。

    陳虎忍不住囑咐：“……湯將軍，別把魏大人帶壞了………………”

    湯合假怒：“什帶壞了，老子這是帶他去見識好東西，你個子，以後等你們魏大人娶了媳婦，你得好好謝我。”

    魏池換了衣裳，沉思了片刻，還是把錢袋揣上了……湯合老實，卻一向不靠譜……至於徐朗！從來都是占便宜不給錢！哼！最近本就窮，你們還要出去花酒地……揣了錢後，又摸了摸領口，心想，這也不是第一次，不怕不怕，隻要不是來真的就能應付過去……感謝燕王這個不正經的……

    其實湯合本人並不是個紈子弟，他逛青樓不見得多有檔次。另，王字牌號的軍官們都有懼內的通病，他老婆雖然還算溫柔，但那家教也很嚴了，估計這次也是動了私房才能出來請客。湯合顯然下了決心，領了魏池和徐朗一條直線的往曲江池去。

    京城的花街柳巷有三條，牛兒街和葫蘆巷都不入流，要真是要高檔的地方那還得是曲江池。這側依含煙湖，冬暖夏涼，許多名園都是前景後水，十分的典雅。湖畔種滿了楊柳名花，湖上有煙橋，鹿煙島，時令節日都有畫舫穿行其間，各色女子輕歌曼舞蕩漾其間，湖上淡淡升煙，妙不可言。

    魏池心想，這個湯合還挺懂……

    誇人別太早……

    湯合一粗人，實在沒自己做東來過這，不知道這越高檔的地方越搶手。今是月半節，曲江池的座位早就被富商高官訂滿了，三個人走了一路，碰了一鼻子灰。

    魏池也很尷尬，一路上甚至還遇上了不少學生，學生們熱情的向魏祭酒打招呼，甚至於問起下一季月考的事情……花酒地的時候還不忘考試，可見魏某人對晚輩們的折騰有多厲害。

    來去走了半個時辰，無果。

    魏池不得不心的開口：“我們去萬紅閣吧。”

    萬紅閣，貴！

    很貴！

    湯合很驚訝魏池居然知道該去哪家，吃驚之餘完全忘了提前問一句貴不貴，開心的吼：“那就依魏大人的主意！”

    徐朗聽了，笑而不語。

    到了萬紅閣，老鴇笑得滿麵桃花迎了出來：“魏大人！哎呀……徐將軍……”

    湯合驚訝——很熟？

    魏池親熱的和老鴇問好。

    老鴇拉著魏池的手溫溫柔柔的笑了半，才極其抱歉的：“我的魏大人誒……您也不想想這是什時候，要來竟也不早！這會兒哪還有什空兒啊……”

    魏池驚訝的想，這地方居然也沒座了？什世道！！這多有錢人！！

    就在湯合魏池傻呆的時候，一路上沉默不語的徐大少爺動作了，沒有話，隻是默默地掏出銀票一張，塞到老鴇的手：“勞駕了。”

    老鴇果然厲害，這暗的光也瞧出了大概，趕緊收了，笑道：“徐公子，魏大人請先在前堂坐著，姑娘們！過來沏茶伺候著！！”

    老鴇急急的扭著屁股進了內堂。

    湯合看前堂人都沒有幾個，聲問徐朗：“人都沒有，怎就坐不下了？”

    徐朗早知道湯合會這問，於是拿出扇子搖了搖：“萬紅閣隻有包間……”

    湯合不知道那銀票上有多少錢自然會這問，要是他知道那是多少，估計也就明白收了這個數還要人坐前堂那是不厚道的，非常不厚道的。

    魏池和老鴇一樣厲害，那昏暗的燈光也絲毫沒阻礙她看清那銀票的數額，並被狠狠地嚇了一跳。於是魏大人知道今晚是有著落了，心安理得的接過纖纖素手遞來的茶盞果品。

    少頃，老鴇帶著一群公子哥自樓上下來。

    “魏祭酒！”領頭的公子恭敬地行了一禮。

    魏池一看，竟是羅穎。

    “不知老師前來，有失遠迎。學生(色色 /lass1/1hl正準備去湖上的畫舫，那花閣也就空出來了。”羅穎笑嘻嘻的。

    “這……不大好，”魏池麵露真誠的假客氣。

    羅穎被魏池的‘真誠’嚇到了，趕緊：“學生真是要去畫舫！老師不信問何自峰！！”

    何必乾拚命點頭：“老師不要客氣了。”罷也不等魏池接著謙讓，拉著羅穎便往廊下走，跑遠了還在：“……老師別再客氣啦！”

    魏池笑得風度萬千，心中卻想——師生逛妓院，彼此謙讓，算不算得一段佳話？

    徐朗附在魏池耳邊：“你把他們折騰得這怕你？”

    魏池假怒：“何言折騰？”

    徐朗拿扇子遮了臉：“怕你的都是被你折騰的，老湯不就是個活例？”

    魏池傻笑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

    湯合沒注意徐朗挑撥離間，他已經被今晚這場合嚇得有點發怵。

    閣子很快就被收拾了出來，三位客官也落了座兒。因為三個人都沒點名要誰來伺候，選花的重任就落到了老鴇的肩上。老鴇三十有五，自她十三歲入行，什大風大浪沒見過？但今這選花的事兒卻難倒了她。

    老鴇思前想後覺得不妥，隻好去問今夜管房的。

    管房的斥道：“這個事情你還問我，你是當得什差？你手下的抽幾個空兒過去不就是了？”

    老鴇鬥膽問道：“抽誰……那兩位爺還好伺候，魏大人呢？”

    “魏大人？”

    “魏……池。”

    這邊廂，三個人喝著好酒趴在榻上看含煙湖的美景。今是個滿月，湖上被照得徹亮，各家酒樓都派出了最好的歌姬在那湖中搭起的浮橋上賽唱。看來羅穎也不是純粹客氣，這會兒已有好些公子哥乘著各家的畫舫到湖上去了，羅穎此刻去也不算是最快。

    花閣分大，魏池一行隻有三人，又不甚正式，所以坐閣正好。大家散得不近不遠，露台又是弧形，大家坐成一環，話方便，看湖上也很好。湯合安穩下來，這才想起做東的該是自己，趕緊要掏銀子給徐朗。徐朗不得不接了湯合強塞過來的銀子：“你怎突然要請魏池上青樓？”

    湯合不好明，隻是：“在封義也算是九死一生，那時就不是兒戲的話，既然活著回來了，那怎能不作數？”

    徐朗看魏池盯著自己手上的銀子看，知道這家夥知道這的價格，便笑嘻嘻的：“看什？”

    魏池壞笑了一下，聲：“活該你給錢，漠南的時候你吃了我多少？嗯？”

    徐朗正要和魏池鬥嘴，卻看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搖曳的紗簾後麵是老鴇笑盈盈的臉：“三位客官。”

    徐朗嗯了一聲，隻見兩位絕色的女子抱著樂器緩步進來，各自選了席下的位置坐了，但那身姿便不能不用賞心悅目四個字。

    青衣女子把懷的胡琴放到腳邊，徑自拿了徐朗座上的酒壺嬌笑道：“徐公子這一去可就是一年，還記得年前欠了葉夢桃多少酒？今可要一並還清了？”

    不等徐朗搭話，竟是徑自把酒杯斟滿，強塞到徐朗手，嘴上語氣調皮，眼中卻是難忍的思念。

    魏池早見識過這些風月手段，自然不會當真，卻不知道湯合當真了，以為這女子和徐將軍多好的交情呢？忍不住往一旁挪了挪，和這女子離遠了些。

    葉夢桃又斟了一杯捧在手中：“這位將軍……”

    湯合見美人在側，心中自然想接，但是礙於徐朗，又不敢接。轉念之間正在想，卻突然看到魏池身邊坐了個不明不白的人——要不明白也不妥當，是個書生模樣的打扮，但要不明白便是……這花閣內來個陌生女子合乎情理，但怎就來了個陌生男子？

    又是魏池的學生？這一路上也見了許多了……可看魏池的神態，顯然不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