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建康七年】

    書齋麵並沒有其他人,魏池正奇怪那侍讀的太監怎沒綴在後麵,郭太傅：“今本來就是太子休假,平常都是公主帶著他。”

    魏池心想這個太子的生母不是好好地？怎成粘著姑姑？陳家的事情果然奇怪……

    魏池沒吃午飯不，還喝了幾口酒,這會兒胡思亂想起來非常吃力。陳熵過來拉著她的手,回頭對郭太傅：“太傅，讓魏師父粘紙蝴蝶吧！”

    郭太傅也不知道所謂‘紙蝴蝶’是什玩應,於是就答應了。魏池這會兒腦子正不好使,糊糊塗被拖著就進了屋。

    書齋正房有兩層，不過第二層是個放書的閣樓,一般都是奴婢們上去拿拿書，魏池本人沒上去過。某,和太子起遊戲的東西，就想到了這個二層——要是有花紙，可以粘點紙蝴蝶，從二樓放下來，可以飛到院子外麵去。

    魏師父沒有留意，陳熵記到了心上，腦袋成琢磨這個‘蝴蝶’是怎回事。平常課業忙，還有一幫奴婢跟著，這也不許，那也不行，也就擱下了，這次是個機會，趕緊提了出來。

    以往在翰林院，郭太傅來了就是來訓話的，魏池對他印象並不怎好。郭太傅的真本事是有的，但是和院一心專研學術的師父們還是差得很遠。而且一個人進了權利的中心，有些話就不會亂了，魏池想到他在燕王的事情上給皇上出的那些力，就更不在意他了。而翰林院，也對這位昔日的翰林大學士刻意保持著距離。

    要是魏池吃了午飯，這會兒絕對不會進去。

    可惜真的一口也沒吃……

    這沒有彩紙頭，魏池隻好就著桌上的宣紙來做，其實就是兩個碎紙頭捏一捏，折一折，夾在一起，隻能看出有兩個翅膀，是蝴蝶還是別的都行。實在太醜了，郭太傅沒忍住，笑了起來。陳熵眼巴巴的看著魏池，表情十分崇拜。

    書齋果然沒有旁人，閣樓隻有個門虛掩著，一推就進去了。以往臨時要什書都是奴婢拿下來的，今上來了魏池才大開眼界，不會是皇上的地兒，‘閣樓’比堂屋還要大。皇子們都會在這讀書，當年陳昂也是在這度過了自己的少年，以他狡猾的性格，估計沒有挨過什打。據陳昂閑聊時，那時候五六個孩子都在這讀書，每熱鬧的不行。現在倒好，經過那一遭折騰，陳家後輩中隻剩了兩個孩子。估計皇上本人早有顧及，從沒讓秦王家的來過這，於是就隻有陳熵這個獨苗了。

    陳熵掙脫魏池的手，拿著紙蝴蝶往花台邊上跑，郭太傅害怕家夥高興過了，趕緊扭著圓滾滾的身子跟了過去。一老一少湧到花台後都愣住了，陳熵捏著蝴蝶，回頭問：“魏師父……要怎玩兒？”

    魏池嘿嘿笑了兩聲，也進了花台，接過陳熵手上的紙蝴蝶放到花盆邊上，深吸一口氣，一吹……不起眼的紙片旋轉著飛了出去，就像一隻白粉蝶，揮舞著翅膀，乘著風越飛越高。

    郭太傅驚得瞪大了眼睛：“我魏大人平常倒是教了太子不少遊戲啊！”

    很顯然是話中有話，但是也沒聽出什惡意，魏池藝高人膽大決定搬出前輩來壓人：“不才，是李博士傳授學生的。”

    李博士者，翰林院李賢舸也。和郭太傅同輩，也是學界泰鬥，他從不和當局的人攪和，隻管教好學生，編好書，朝堂的大風大浪和他沒幹係。本人是個老頑童，張嘴閉嘴沒有正經的，喜歡和他一樣不正經的夥子。所以李家的飯桌是繼耿家以外長期供魏池蹭飯的地方。當年程學士在課堂上訓話，魏池在下頭杵著書呼呼的睡，程大學士差點沒氣岔氣，於是準備暗示一旁的李賢舸下去敲打一番。誰知暗示幾番沒有回音，仔細一看李師父居然睡得更沉，還流哈喇子！

    不正經！

    程大學士這評價這一老一少，一老一少也就這結識了。

    李賢舸的確教了不少東西給魏池……不過這次是真被冤枉了……他頂多隻教過魏池怎在拍年片兒的時候作弊……這個什蝴蝶，他真不知道。

    在此之前郭太傅對魏池並無成見，隻是這個人一向十分正經，遇見什事情都要教訓幾句。魏池這不鹹不淡半開玩笑的一句話頓時顯得氣氛有些尷尬。幸好陳熵在一旁及時的嚷嚷了起來：“魏師父！那個飛走了，師父再給我做一個吧！”

    郭太傅沉默了一下：“你再給他做一個吧。”

    魏池毫不留情的做了一大堆，反正閣樓的書桌上有的是紙。

    陳熵歡喜地，很顯然郭太傅對太子要比對翰林院的學子和藹得多，鬧騰不過自己的學生，隻好樂的抱著一大堆蝴蝶陪陳熵到花台上去放。

    魏池看著一老一少的背影，突然發現今的氣好得離譜，太陽是那樣的圓，光芒那是那樣的溫暖吉祥。一定是被高人算過的良辰吉日，好得不能再好了，除了結婚，其他任何事情都配不上。

    耿韻眉對於自己來是什呢？僅僅是妹妹？魏池深深知道並不是這樣，也許和當年的阿英有些像。那個美麗的女孩是這一幫男孩的偶像，所有的男孩子們或是討好，或是胡鬧，都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魏池混跡其間，並不明白自己為什會這做，但是也跟著做了。等到長大後，魏池回頭來想，如果老師把自己當做女孩子來養，自己會不是那幫和阿英嘰嘰喳喳的女孩們中的一個？但是畢竟已經過去了，魏池的童年已經完整的成了一個男孩的童年。當阿英嫁人的時候，那幫男人的憂傷也漂染到了魏池身上，魏池甚至覺得這種感覺有些合理。

    京城中的耿韻眉，魏池認識她的時候她正幸福的渡過自己作為女孩子的童年。魏池在一旁好奇的觀察，有時也會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幻想自己是她的姐姐，或者就是她自己。當耿韻眉用看情哥哥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並開始為自己傷心流淚的時候，魏池突然驚慌失措，但是有隱藏了一點點的高興，這確實很難言明。

    得知耿韻眉願意接受林瑁的時候，自己無疑的鬆了一口氣，但是也有一點點失落，這也同樣難以言明。

    魏池以為這是妒忌，幾乎所有女人都具備的品質。但是當她餓著肚子，理智不能再工作的時候，她明白，這是搪塞自己的一個愚蠢的理由。

    魏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魏師父……吃點心？”

    魏池有一個了不起的鼻子，在注意到玉祥這個大活人之前，先聞出了羊奶酥的甜膩味。

    “多謝公主殿下。”

    魏池驚訝的注意到公主殿下居然一直都在旁邊，甚至還喚宮女上來上了幾盤點心。魏池努力讓自己變聰明一點：“臣告辭了。”

    魏池一直弓著身子，這位公主沒有搭話，隻是回頭對那位宮女吩咐道：“找幾個人去院外候著，把那些飛出院子的蝴蝶都撿起來，免得一會兒又生些事端。”

    魏池偷偷瞄了下，陳熵正玩得開心，郭太傅在一旁護著他，衣服倫之樂的模樣。

    “請坐。”玉祥回頭道。

    魏池遲疑了片刻，這要求不越矩，也沒有資格推脫。

    魏池坐在桌子的下手，呆呆的看著蜜色的幕簾被風一次次撩起。正在傻愣，身後的人淡淡的：“魏大人有什童年的好友？”

    不等魏池回答，那人接著：“我有一個好夥伴，我們從很就認識了，那時候的皇宮比現在熱鬧，但是都是男孩子，哥哥們比我大太多，不會和我一起玩耍。終於有一，我等到了她，雖然隻有節日和生日才能相見，但是那幾就是一年中最快樂的幾。可以有人與我做遊戲，可以與我吵鬧，可以……一些女孩子之間才會的話。但是她今成親了，這樣的日子也就去而不複返了。”

    魏池不知道這位公主的是誰，於是：“……這位女子成親之後還是可以進宮的，皇上厚德，一定會準許的。”

    玉祥看著魏池的背：“這個就不一樣了，她會有自己的一家人，那時候要的話就不一樣了……所以，太子比我更孤單些，皇兄又太重學業，魏師父要時常開導他才是。”

    魏池看著花台外的陳熵：“太子很聰明，也很懂事。”

    玉祥沉默了片刻，想起糖糖常對自己的那些話，突然不再相信戲文中的花前月下。自己的心動似乎並沒有任何非分的想法，隻是覺得有些話可以對他，而自己能話的人太少了。或許就像耿太妃的那樣，隻是這個人溫柔淡雅，自己覺得安全罷了，每每和他相遇，心跳雖快但卻總是平穩。那些追風逐碟的男子令人想躲，他似乎並不鍾情於任何人，隻是淡淡的，像個朋友那樣與人相處。

    玉祥覺得糖糖的法輕浮了。

    “宮長大的孩子都很懂事……魏師父很像我那位閨中密友，我這般的珍惜她，太子也是這樣的珍惜您。每每遇到什好玩的，好吃的，太子總是喜歡，魏師父給他的什更好吃，什更好玩。什東西弄壞了，也總是，魏師父一定會擺弄。就像我時候，總覺得這個姐姐什都會，每年冬季她都會捉許多鳥兒給我，夏有螃蟹和魚，還有她從含煙湖畔帶來的荷花。”

    “時候，她很頑皮，時常帶著我在皇宮闖些禍。午睡的時候她帶著我藏在壁櫥，結果我們都睡著了，老嬤嬤們找了很久找不到，連侍衛都出動了。那晚上我們受了責罰。那時候父皇還在世，氣得胡子都揚起來了。我們還拿竹竿去挑燕子巢，結果竹竿倒下來敲了頭。在我學針線的時候，她到宮中和我作伴，一起跟著繡工學針腳。她她不想學女工，她想學做大將軍，去邊關為國效忠。”

    “現在想來，那些孩子氣的話，我都當真了。等長大了，一些如煙雲般散去，隻留下她給我繡的那個醜醜的胖燕子……”

    魏池歎了口氣：“臣也認識一個好朋友，那時候臣已經有了功名，但是心中還是個孩子。讀書的時候還行，玩的時候還是想找年齡相當的人。京考前她是個紮著揪揪的丫頭，等臣從漠南回來了，丫頭已經長成了待嫁的大姑娘了。”魏池笑了一下：“巧的很，她也過要做大將軍。”

    魏池一邊這樣，一邊忍不住回頭看了這位公主一眼。和陳家的那些飛揚跋扈的貴族親戚們不同，這位少女麵上隻有平靜。魏池覺得那個陳家的肯定是想多了，陳公主也就是恰巧與自己相識，至於私情的傳言，那簡直就是空穴來風。

    初次看到陳玉祥，魏池就覺得有個詞是為了她而生的，那就是——嬌玲瓏。老師曾經無數次嘮叨，要是當年把魏池當姑娘養，也落個鳥依人的夾襖。怎樣才算鳥依人？魏池不屑理解。但現在魏池知道了，那她站在雪地，就像一隻溫柔的鴿子，軟軟的看著你，讓你不想看她都不行。也難怪譜都沒有的事情，就讓那位陳哥哥吃夠了醋，酸味飄了八地。

    “公主覺得女人能做大將軍？”魏池笑道。

    玉祥想了一下：“我不希望女人做大將軍。”

    “為什？”

    “因為父皇曾經，打仗不能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