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建康七年】

    這一下午,陳熵十分開心,郭太傅扭著滾圓的身子陪他撲鬧了一身的汗。一老一少兩人終於是累了,回到屋內喝茶休息。郭太傅看到魏池正和公主爭著什，兩個人都一副認真的模樣,十分滑稽。茶才熱好,就有宮婢慌慌張張的跑上來：“陛下駕到了。”

    宮女是合德宮的，聲了一句就趕緊退下去接駕。

    玉祥看到剛才還口若懸河的魏池似乎被嚇了一跳。

    其實與其是被皇上嚇了一跳,不妨是被王允義。

    魏池想起了正事,沒料到這快就能見到皇上，不得不想一想那些話現在不,要怎。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陳已經上了樓,君臣之間行了禮，陳正色道：“甬道內怎那些紙頭兒？”

    魏池心中大歎不好。

    幸好郭太傅這次也做了個共犯，隻能頂缸了。胖老頭笑眯眯的給陳熵了緣由，陳熵本不在意，看到魏池也在，心中自然懷疑是這人弄的，語氣便十分不善。陳熵也怕他父皇，幸好郭太傅把罪過都擔了，也才放下了心。

    陳禮貌的和郭太傅行了師生之禮，轉身斥陳熵：“你今是把太傅給累著了，還不讀書去！”

    陳熵哭喪著臉，被太傅牽著到樓下去。

    樓上還剩玉祥和魏池兩人，玉祥可不怕皇上，笑眯眯的：“皇兄可把妹妹的禮物送到耿家了？”

    陳緩和了神態：“那還有差錯？怎，在看什書？”

    玉祥笑道：“《女論語》。”

    “朕不信。”陳也笑道。

    玉祥撅撅嘴。

    陳警惕的看了看杵在一旁的魏池：“和魏大人什呢？”魏池是太子的師父，玉祥有什向他請教的話，也不算越舉，陳想到這就火大。

    玉祥挽住陳的胳膊：“臣妹在向……向魏大人學寫字。”

    陳看玉祥絲毫沒有忸怩的模樣，終於放下了心，玉祥的字師承郭態銘，魏池縱然有名但是也不見得能出玉祥之右。玉祥敢這戲謔他，可見沒有那些心思。

    陳掐了掐玉祥的臉：“你先走吧，朕有事情要和魏大人談。”

    玉祥有些意外，但是也猜不到緣由，於是隻好先退了出來。門口的宦官都是熟，玉祥越想越奇怪，這個魏嚐不可又不是什重臣，皇兄怎一副有事的模樣？

    魏池此刻心中也正忐忑。

    “請坐。”陳重重的。

    魏池坐下來，更忐忑了。

    陳打量了魏池半：“魏師父沒有什要對朕的？”

    魏池趕緊傻笑：“什？”

    陳氣得都要吐火了：“什(色色 /lass1/1hl？？”陳猛的站起來，從袖子抽出一遝紙，都是大字描摹：“魏師父，這是什？”

    陳往地上一貫，把魏池狠狠地嚇了一跳。

    幸好，當這些紙緩緩飄到地上的時候，魏池心中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

    陳暴跳如雷：“魏大人，朕請您來教太子寫字……還是請您來教太子作弊的？”

    東窗事發，魏池寫的那些字雖然自覺衣無縫，但是不幸遇到了行家。陳本來沒察覺，但是巧合的是皇太妃把太子寫的字拿給了個入宮的女師傅看了。女師傅是來給皇太妃抄福帖的，民間出高人，是個行家中的行家，把魏池填補的那些都拎了出來。其實此刻都還沒有事情，哪個做奶奶的要為難孫子呢？皇奶奶甚至還覺得魏師父聰明，幫他的寶貝孫子偷了懶，有點得意呢。誰知到不知哪些好事的人東傳西傳傳到了皇上那。皇上頓時大怒，甚至都沒深究到底是真是假，就跑到後宮把那些描摹都拿了過來。就想著立刻要把這個姓魏的拖到午門去一頓大板子伺候！正怒氣衝衝的去找皇後，哪曉得還在半路上就看到甬道一群奴才在忙活，居然是合德宮的！陳想陳熵和玉祥可能都在書院，於是想著把玉祥支走，直接抓了兒子，帶去皇後那問罪！

    沒想到一上樓就遇上了主謀，而且好像還在勾引他的寶貝妹妹！！

    陳吃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陳殺氣騰騰的看著魏池，魏池慢慢的起身，撿起一張仔細看了看，然後——抬起頭傻乎乎的笑了：“……皇上。”

    陳被這一笑氣得心中一片空白，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魏池沒有下跪，也沒有辯解，收斂了笑容，嚴肅的：“皇上，太子的課業太重了。”

    陳咬牙切齒的砸了手邊的茶碗：“豎子！這是你該的？”

    魏池這才跪在了地上：“皇上，太子每要讀五個時辰的書，別是這樣年齡的孩子，國子監那一幫大人也才一五個時辰。更何況即便這樣久，太子還經常不能完成。”

    “以前太子也是這過的，魏大人沒來之前也是這過的！”陳指著魏池的腦後勺：“這些事情用不著你這個子來三道四！你有什資格！”

    魏池抬起頭：“臣是太子的老師，這是其一；臣十五歲就參加了京試，這是其二。既然皇上一心要太子少年成才，那多少應該聽聽臣的想法。”

    陳不理會魏池的狡辯：“你從來沒有對朕過！”

    魏池笑了：“皇上，神童都特別會玩兒，會偷懶。”

    陳見過許多不怕死的，但是這種不怕死又不要臉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居然被氣笑了：“……”

    魏池知道扭轉時局的時候到了：“皇上，臣的家鄉有個賣油老頭的故事，講的是，有個鄉間賣油的老頭總是給一家舉人老爺府上送油，舉人老爺家有個兒子，這個兒子每從早到晚都在念書念書，像念經似的，但是總是不見長進。有剛好賣油的老頭來送油，老爺正和少爺從外麵回來，正好遇上了。做兒子的便問：父親，這是什，又是做什用的？父親斥道：這幹你讀書人什關係？難不成明師父會考這個？不學無術！往後和讀書無關係的都不要問了。正著，隔壁的少年拿了油瓶出來量油。隻見這孩子年齡很，但是人卻很精，十八村的油價都知道底細。一番討價還價才做成買賣。舉人老爺在一旁冷笑：瞧著，這子不過是個市井之人，哪有個讀書的樣子，你可不要學他！賣油老翁笑而不語……”

    陳冷笑了一聲：“……後來這個市井之人中了探花……是不是？”

    魏池捋了捋袖子：“倒沒這快，不過是中了秀才罷了。中探花是後麵的事兒了……”

    “油嘴滑舌！”

    “皇上其實一定知道，臣並不是什資卓越的人，除了自己努力，也還真虧了老師的教導。老師教臣每辯理不得低於一個時辰。所辯的便是這鄉間的事情和下的事情。這做是為了以防今後做起文章空洞無物。所以，每都要帶臣到四周的村鎮走一遭，每一個月就要帶臣去他山間的朋友那去拜訪，這些遊曆的經曆都是可辨的素材。如此才能思理，而窮究其理。單讀書，可以去搏功名，但也僅僅是功名。臣都不稀罕這些，皇上會稀罕太子搏這些？隔壁舉人老爺的兒子每尚有一點時間和鄰的夥伴們玩耍，太子可真是被填得滿滿的，每隻剩了睡覺的時間。”

    陳鐵青了臉：“你這是在諷刺朕？”

    魏池把頭埋在地上：“臣不敢，太子還，臣在封義的時候其實也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與其竭力一搏，不如細水長流。皇上正值壯年，太子還有許多時間習作，真的不必太急。太子雖然貴為龍裔，但是終究是個孩子。”

    陳蹲□，笑眯眯的：“魏池……你知不知道，現在朕真想揪著你的頭發，把你的腦袋像拔蘿卜那樣，拔了，丟到宮外頭去？！”

    魏池聽到這句話，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陳的怒火已經過去了：“皇上，臣是君之臣，但更是太子的師父，為學生話是師父的本分。”

    陳站起來，喘了口氣，果然消停了下來。

    魏池心想這個人果然是如此，表麵上是望子成龍心切，內不過是計較著拿太子的功課堵住好事者的嘴。陳熵不是嫡出，這樣早就封為儲君，於理來過得去，但是情分上真不好。而且這封太子的過程還弄得遮遮掩掩，似乎滿朝的大臣都是外人，隻有宦官們才是貼心的呢。此來別是親王家的覺得憤慨，就是普通官員也有些寒心。不過要皇上不疼太子，那也不過去。但這個人永遠隻會把自己的帝位放在第一位，太子要讓步，皇後要讓步，就是封義百姓的性命，帝國的尊嚴也要讓步。今的事看似很大，其實不痛不癢，真正可怕的那件事還在後頭呢。

    魏池注意時候到了，緩緩地開口：“皇上請放心，臣當值便有不可推卸之責任，若是太子課業不能精進，皇上隻管來拔蘿卜就是了。”

    這些，太子的字確實大有進步，本來著道理很簡單，學寫字也是要動腦筋的，一味臨摹的進步肯定比不了逐一講解。以往老師講得少那是因為學生多，伺候不過來。這隻有一個學生還扔在那傻寫……這老師不是太不知變通了？魏池在心頭偷笑，皇上此舉真氣的是自己先欺了他，可惜要明了呢，自己的兒子得連坐，這繞了幾圈，還真把欺君大罪給忘了。

    “起來！”陳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