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建康七年】

    魏池一邊跟著沈揚,一邊偷空看著屋角的更漏,眼看時間就快到了,沈大就是不收工的話。魏池橫下心決定要告個‘早退’,偏偏案堂上兩個犯都,又用刑,叫得慘絕寰的，讓她實開不了口。

    “們吃飽了，貪足了就開始亂咬了？”沈揚突然打斷了主審官的話，猛拍桌子。

    “魏大，您瞧瞧,這就是禮部的官兒，問著他們的話，他們倒要反問了？”沈揚轉過頭對魏池。

    “嗯……是啊……”魏池一愣。

    沈揚這才發現魏池剛才溜號了,一時之間又是鄙夷又是厭惡：“……魏大的臉色很不好，哪不舒服的話讓太醫來給您看看。”

    魏池心中本來就煩悶，內的那股暴脾氣突然就上來了：“沈大，下官確實有些不舒服，這會兒可以回去了？”

    沈揚雖然年齡就四十餘歲，但是王允義之輩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沒想到這個後輩中的後輩居然當著眾的麵頂起嘴來。

    雖然當官的各個高高上，也有不怕東廠的，但是不怕北鎮府司的恐怕沒有，沈揚差點氣得破口大罵。

    沈揚還未開口，魏池不耐煩的站起來：“已經連審了三，夜也沒停歇過，但是沒有什有用的口供……沈大覺得如何是好？”

    一屋子的錦衣衛都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魏大。

    沈揚正要話，魏池已經收拾東西了：“請太醫就不必了，下官自行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就過來。沈大不妨也讓大家都歇歇吧，晚上再開始。”

    “大看這樣……行？”

    沈揚被問得一愣：“魏大……什？”

    “下官，下官兩個時辰(色色 /lass1/1hl就回來。”魏池抬頭迎上沈揚的目光。

    “好……”沈揚強忍了一口氣。

    魏池沒有再多，行了禮，繞過沈揚走了出去。

    滿屋子的，包括那兩個罪員都屏住了呼吸。

    沈揚走到案桌麵前，拿起口供看了看，一把撕了。

    “大……”

    “審！把覃遊知叫進來，讓他接著審！”沈揚把手上的碎紙往地上一扔，摔門出去了。

    魏池出了北鎮府司的衙門，上了轎子就開始催，轎夫幾乎是跑著把她送到了府上。刷好的馬已經門口等著了，魏池過來牽上韁繩就要走。益清攔住了他：“大，暗下來了，今可能有雨，您這會兒出去不合適。”

    魏池顧不得和他多，搶過韁繩，打馬跑了出去。

    氣煩悶而濕熱，大朵的烏雲擠壓城牆北麵。魏池不知道此刻是何時間，隻是拚命的往城外趕。到北城門的時候，守城的官兵把他攔了下來，魏池這才發現自己忘了換衣服了，穿官服出城就是行公務，要看公文的。

    “是私事，忘了換官服了。”魏池實話實。

    守城的兵隻知道看衣裳是個五品的官，但又不認識他，不敢放行，於是行了禮：“大，您請等等，去問問長官再回來給您回話。”

    守城的兵正準備去問，卻看到馬上的這個當官的手腳麻利的把官服脫了下來，扔到他手上：“拿著！”

    “大！？”當兵的大驚。

    這卻已經一溜煙跑出半遠了。

    “這是哪家的大啊？”當兵的心想這不該是冒犯了別吧。

    四周的百姓也議論紛紛。

    從北城門到索爾哈罕上船的渡口隻有一刻鍾的行程，魏池狠狠的加鞭，行不多，不過都被這個衣著奇怪的嚇了一跳。

    “瘋了！”岸邊搬貨的脾氣不是很好，險些被魏池撞上，就罵了起來。

    魏池沒有理會他，隻是河麵上尋找著：“漠南的船呢？”

    船工冷冷的抽著旱煙：“早走了……這位公子……這是漕岸，沒事走遠些，別礙著他們搬貨。看啥看啊？”船工斥著那些搬貨的：“就要下雨了，給老子快點，老子可不想淋得跟濕雞似的。”

    悶熱的氣中突然夾雜著一股銳利的寒氣，混了泥沙的腥味從地上卷了起來。

    “要下雨了，快搬！快搬！”有掌櫃的從船上下來催了。

    船工也不得不站起來幫忙，眾大呼叫的跑著，但大雨還是傾盆而至。這下無論掌櫃的怎吆喝也無濟於事了，勞工們嘻嘻哈哈的衝進船艙，用衣袖擦著雨水。

    “那個傻貨還站那兒！”有個指著岸邊笑。

    “漠南的船早走了，這會兒都快到下一個灣兒了！”掌櫃見過些世麵，覺得這個肯定來曆不凡：“這位公子快回去吧，這雨大得很！”

    到……下一個灣兒了？

    魏池突然想到了什，提起韁繩奔向下遊。

    大地安靜了，就像是被這一聲驚雷震懾了一般。魏池覺得這一刻好像隻剩自己一個，冰涼的雨水和風把凡的紅塵與她隔開……地之間隻有容不下的悲愴了……

    從北門出來的那個漕運渡口算，往下遊一共有十八個河灣，過了這些河灣，運河的水就匯入北岔河。

    到第一個灣要花整整一個時辰，到北岔河要三。

    魏池心想……還好，隻是第一個灣兒。

    大雨磅，隻有一匹馬，馱著一個，往北邊疾馳而去。

    雨已經非常大了，好像是蓄積了之前所有悶熱的力量要一次和世算清。河水開始變得渾濁，除了個別商船，大多數都靠了岸。突然一個驚雷頭頂炸響，也不知哪個旅客還是船工不心，一卷粉色的綢緞從商船滑落到了河。翻轉的河水將它展開又揉一起，遠看就像是一個落水的衣衫飄河麵上一樣。

    魏池催促著馬匹，多希望能風雨交加的河麵看到船的一角。

    等等！

    魏池並未如承諾所兩個時辰之後回來，沈揚破口大罵，連覃遊之等也一並受了遷怒。當夜的審訊依舊進行，還用了重刑，有一個熬不住，暈了過去。

    沈揚罵過之後有些後悔，畢竟自己是挑釁前，傳出去可能也不理，沈大摸著胸口想，這幾犯不著和一個五品的白臉計較，就這過了吧。

    結果第二，沈大發現自己昨夜的寬心全是多餘——這個姓魏的竟然告假了！

    沈揚摔了茶杯，直接去宮告狀。

    告的是病假，這個有啥好鬧的？宮想到沈大一貫看魏大不順眼，沈大又畢竟是數一數二的紅，為了不留口實，專程派了個太醫院的過去看。

    結果太醫院的回來回話，是真的病了。

    沈揚一時無話可，隻得先記仇了，以後再算。

    胡楊林看沈揚怒頭上，不敢勸解，又想到魏池是真的病了，又是擔心又是著急，輪班一過就換了衣裳單獨去找他。

    “胡大？”益清行了禮：“家大正要喝藥……您先坐坐。”

    “是什病？”胡楊林放下禮物，很焦急。

    “淋了雨，傷寒了。”益清看了看藥，遞給了珠兒。

    魏池睡屋，聽到外麵有話，問陳虎：“誰來了？”

    “是胡大。”

    “請他進來吧。”

    珠兒領著胡楊林進來，又服侍著魏池喝了藥，退了出去。

    胡楊林上來按住魏池：“好好躺著和話就是，別坐起來。”

    魏池臉色蒼白：“熱得很，想坐一坐。”

    “不要任性，這會兒就是要捂汗的。”胡楊林強行給魏池蓋上薄被：“怎了？聽益清是淋了雨，不是告假回家的？”

    魏池無力的閉上眼睛：“……隻是想去和她做個道別。”

    胡楊林想到了那個她。

    “最後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