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求張少府把我父親救出來，白日大門外有人把守，那我就夜間出去好了。好容易在房靜坐等著黑下來，我推門出了房，交代福伯替我開了院子的後門，一個人左顧右看地悄悄朝張少府的府邸而去。

    之前我並未有到過張少府的府邸，不過問了母親大致的方向。在蒲山學到一樣本領，就是能自己將山前山後摸了個遍，不過是憑著記憶將沿路的石頭朝向，山勢方向一一記在心中。有時候，蒲山的前山後山，是根本沒有路的，不過是青墨師兄帶著踩了幾次點，我便一個人大著膽子又去了幾回，所幸路上並沒有凶猛的野獸出現，才讓我每每回去的時候，都會在青墨師兄麵前自誇好幾輪。

    每次青墨師兄都是笑而不語，也不見他責怪我自己一人太過膽大獨自在山間走，更不見他告訴九澤師傅，待九澤師傅來責罰我。總之那幾年過得甚是得意，為著自己的各種壯膽而不被大人責罵。

    出了門去，果然沒有人來攔我，想必是看守的人以為左相府的兩個千金都是嬌滴滴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姐，既然府中沒有能出力的男丁，自然也就不會對後門有所看管。這一路路人稀少，到了掌燈時分，憑借著路邊人家的門廊下的燈籠透出的光，我一路朝著母親的方向奔去，終於還是能依稀看到了前方的張府。

    上前拍門是一定的。待我拍了幾下，隨即有人來開門。聽著那“吱呀”的一聲，我心下安慰一半，終於還是有用的。至少不像未來之前，想過無數種可能的場景，譬如大門不開，然後放隻狗出來。

    盡管設想比較不堪，換成是誰家淪落到此，自然都會往最壞想。凡事若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任何境遇都不會在最低穀的時候還能雪上加霜。

    探出頭來的是一名老者，狐疑看看我，我趕忙自報了家門，求見張少府。

    老者抬頭看看色，猶豫道：“我家主人今日上朝較早，日間不見回府休息，今日也很晚才回，這會已經歇下了。姑娘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再來？”

    我求他先幫我呈報，若是張少府真的願意幫忙，即便睡下，也會起身見我。

    老者想了想，點點頭，了句：“姑娘等一等我。”然後將大門輕輕關上。

    我自然明白這個規矩，夜間拜訪的客人，若是未有事先約定，通常大戶人家也不會輕易將門打開讓進府去。我在大門前耐下心來來回走，心下卻忐忑不安。若是張少府拒絕見我，我要該如何是好？若是張少府願意見我，但是不願意幫忙，我又當如何回去向母親交代？

    這個時候我忽然埋怨起自己來，自從蒲山回來後，整日隻知道遊蕩，不曾關心過家中半分家事，如今父親被抓，母親也一籌莫展，要靠千之外的蒲山的九澤師傅來幫忙，遠水如何能解近火？

    我將回家後在家中的種種逐一回憶一番，真的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忙的朝官。若不是那日偶然見到父親將張少府親自送出大門，恐怕我連此人的存在都不會知曉。如今家中大難臨頭，三位女眷可施之計竟是少得可憐。

    此時我忽然想起趙重，若是張少府不肯出手相助，我就去找趙重。我好歹也算是大王欽點的將軍夫人，就算大王此刻昏迷，但是下的旨意可是不假，就算此刻公子貴要動手，多少也得看大王的旨意背後的厲害關係。

    想到這，我的心終於定了一下。

    正想到此處，大門“吱呀”一聲，門開了，那名老者從門後走了出來，對我行了一禮道：“姑娘，我家大人現在太晚了，不合適見姑娘，姑娘請回吧。”

    果然……在我意料之內。就算我適才已經給自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刻縱然聽到這樣的拒絕，還是覺得心下一沉，甚為失望。

    老者忽然又道：“不過，我家大人讓我給姑娘帶句話，他姑娘會想得明白。”

    我精神一振：“你家大人什？”

    老者道：“我家大人，姑娘，此刻找誰都幫不上忙，請姑娘在家中靜候，相爺自然安排了一切。”

    我聽得一怔，全然不知道這名老者到底的什。

    老者對我又一作揖，轉身回到大門後輕輕將大門關上了。在那聲“哢噠”聲音之後，我被關在了門外。

    大門廊簷下的兩隻亮著的燈籠被風吹得晃來晃去，也將我那失望的身影拉得長長短短，在地麵上恍惚不已。

    我沉默地轉身，下了台階，回頭望望張府大門，心下無言。

    父親尚無囫圇之憂時，張少府還是座上客，也是父親甚為器重之人，如今連大門都不讓我進，真的是危難見人心？

    就在我失魂落魄無精打采地向前走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就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無神地抬起頭一看，那件烏色披風甚為熟悉。

    趙重臉上凝重看著我：“你當真是習慣了夜間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