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隱約傳來聲音，我倉惶逃進樓梯，剛隱身牆後，就聽見客人的聲音。“不用送我，快去休息吧。新公司的事順利進行，你該歇歇了。老緊繃著弦，鐵人也得垮了。”

    “時間緊迫。米娜的願望得趕緊幫她實現，不能耽擱。”

    電梯門打開又關上，客人走了，我縮在樓梯。

    以前想得真，以為疏遠一陣，報複完特德就能回去，卻沒考慮到時間長了感情會淡，拖得久了譚辛強會信以為真，那些逝去的時光再也追不回來。生活不是數學題，簡單的加加減減，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走向是不確定因素，公式不變，計算到最後，答案卻變了。罅隙一旦產生，便留下痕跡，無法修複得像沒發生過。何況我從未解釋清楚，一任他誤解至今。我的疏遠是假，帶給他傷害卻是真。連我自己都覺得見麵尷尬，他如何能放得下？

    想到這兒，不出的懊惱。

    一抬頭，譚辛強無聲地站在麵前，凝視著我。我慌亂，我膽怯，想閃躲，他堅定的眼神卻深深吸引，讓我無法移開目光。

    純淨清澈的雙眸閃耀著陽光，像極了老房子書桌上那張照片，他少年時的神采。年輕的臉龐瘦削憔悴，蒼白地讓人瞬間心軟，卻有異樣的光芒，恍若當年他跑完一萬米時，有著拚盡全部能量後釋然的疲憊，還有逆境中永不服輸的堅毅，肯定自我的自豪，無比強大，無比帥氣。

    腦海一片空白，忘了假裝，忘了過往，忘了躊躇，眼中隻有他，我不由自主地緩緩揚手，像當年一直想做的那樣，撫著他蒼白得像玉石的麵容。他的臉光潔，溫暖。我的手滑落，半空中卻被他用力握緊。手中怎會有心跳？可我真的從手中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的凝望直落我心底。

    我輕輕問：“你非要把自己累垮了才算完？”

    他露出燦爛至極的笑容，點燃十萬焰火一樣明亮，順手一帶，把我拉進懷中，臉貼著我的長發，聲音響在耳畔：“我改。”

    我屏住呼吸。

    這場景似曾相識，那他重回故居，我等他七個時，他看到我的一刻，緊擁著我，：“上畢竟待我不薄，我還有你！”

    這場景似曾相識，那大雪紛飛，他提著行李箱歸來，敞開大衣把我裹在懷，下巴抵在我頭頂，：“嫣若，你總給我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感動，讓我從不後悔回來。”

    自那以後，發生了多少事啊。他的語氣和溫暖都未變，而我的心境，隨著世事變遷，我的心境啊——我握緊雙手，心微微顫抖——我的心境啊，還和從前一樣！

    我眼眶濕潤。無論他改正與否，我都無法驗證了。

    他喟歎，滿足而欣慰。

    我有些回過神來，另一方麵卻更加眩暈。溫熱的身體，安全可靠的臂彎，柔和的低語，甚至他的笑容，一樣樣都是催淚的利器，我必須在崩潰前逃離。推拒他的胸膛，觸手卻是他強勁的心跳。我使不上力氣，隻能開口求饒：“放開我吧。”

    他的臂彎鬆開。包裝紙幾乎爛了，幸而花完好，我往他懷送，：“花，送你的。”

    他接過去，帶我走進家門。

    久違了，我曾經流連等待的地方。環視客廳，不由感慨，目光與他的相觸，我：“好久不見……”一張嘴就錯。連續三，見麵，昨因為琴若的假扮，我們見了“三次”。可這是我的切實感受。前兩的見麵與今完全不同，像是一真一假，一夢一實，也不知以前是真實的還是現在是真實的。

    他：“好久不見。”

    我注視他。他在奚落，還是也有同樣感受？

    空氣忽然安靜，我們相對沉默。有許多話要，又無話可。

    他的身體不易察覺地晃了晃，我本能地扶他，他拄住沙發背，臉色比剛才蒼白。扶他坐下，我問：“頭暈嗎？現在吃什藥？”

    “不用吃藥。”

    我在廚房找到白糖，衝了一杯白糖水，試試溫度，端到他唇邊，：“白糖水，不燙，正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