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一個膚色白皙的消瘦男子低著頭坐在桌前。門開了，進來了兩個人。男子略微抬眼看了一下，又垂下眼眉，繼續盯著桌上的一道刻痕，順著這道刻痕用眼神來回地劃。

    江未來在他對麵坐下，身材壯實，膚色較黑，兩道濃眉下是眼尾上挑的鳳眼，一隻是單眼皮，另一隻卻疊了三層，臉上的皮膚很粗糙，胡茬未刮得很幹淨，嘴唇上裂了一道新鮮的口子。在他身邊坐著記錄員。

    審訊室很安靜。男子的餘光瞥到他在看著自己，大腿微微有些顫抖，他用手在褲腿上擦了擦，手銬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男子又偷偷瞥了一眼江未來，他的呼吸很淺，頻率有些快。

    江未來開口了，“我做這行八年了，很清楚人到了什時候會願意出真相。”江未來將手的卷宗轉了個向，麵對男子打開了，是一張女孩子的照片，容貌姣好，臉上還帶著稚氣。

    “吧，全部出來，就舒坦了。”江未來。

    先是一聲悶哼，接著男子顫栗著發出了如同動物哀鳴般的哭聲。

    “芸……”他用發抖的雙手捂住眼睛，過了好半，才緩緩移開，滿臉淚痕。

    “芸剛來這打工的時候，出了車禍，司機跑了，是我把她救了，送去了醫院。她撞斷了兩根肋骨，住了很久的院，我經常去看她，後來我們就好上了。可我有老婆，後來芸知道了，就逼著我離婚跟她在一起，不然就跟我分手。我從沒想過要和我老婆離婚，但我也舍不得芸，她一直對我很好。那我們又因為這個事吵了起來，我那喝了點酒，心覺得很煩，就有點後悔救了她的命，如果一切能回到最初就好了……”

    “所以你就殺了她？”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們吵著吵著動起了手，我也不記得怎弄的了，她的頭撞在了櫃子角上，流了很多血，她讓我送她去醫院，我猶豫了，後來她就沒動靜了，我再去試試她有沒有氣，她身上已經涼了。”

    “完了？”

    “完了，我真的是無心的。”

    江未來鼻子長出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男子的身後，兩手搭在他肩膀上，男子的肩膀僵硬著，微微顫抖。江未來俯身把臉靠近他肩頭，目視前方，了一句，“可你沒有實話。”

    “我……我的，都是實話。”

    “她到底怎死的！”江未來突然提高了音量，吼了他一句，男子脖子一縮，肩膀抖得跟篩糠似的。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江未來在他耳邊放低了音量，溫和地了一句。

    “是……是用煙灰缸砸……砸的。”

    “什樣的煙灰缸？”

    “黃……黃鬆石的。”

    “東西呢？”

    “砸碎……扔，扔了。”

    “屍體怎處理的？”

    “切塊……用，大鍋煮了，肉……剁、剁了扔在野地，骨頭太硬剁不開，又不敢扔……正好遊戲館，裝修，帶到那混……在、在了道具，一開始有點……點害怕，但是一直沒有人發現，已經……五年了。

    “這些事兒都你一個人幹的？你有這膽量？”

    “是，是我，一個人，幹……的。”

    江未來歎了口氣，又站了起來。

    “是……是我老婆幫……我……她，她以前在，屠宰場……工作。”

    “到底是誰，用煙灰缸砸的馬芸？”江未來湊近他，問了一句。

    “我，我。”

    “誰？”江未來又問。

    “我……老婆。”男子完這句，肩膀整個都垂下來了，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在座椅上。

    “走吧，去隔壁問問他老婆。”江未來對記錄員。

    “我老婆，在隔壁？”男子吃驚地問。

    江未來笑笑，嘴唇上的口子又裂開了，略顯猙獰，男子被那一雙大眼看得慎得慌，又迅速低下了頭。

    案子告破後，江未來給樂毅去了電話，兩人簡短地了幾句。

    “那快就破了，好樣的。”

    “必須的，今年開始上頭要求了，命案百分百破案率。”

    “辛苦了。”

    “還行吧，現在比以前可好多了，眼建設起來了，儀器設備也都比以前先進，零口供破案也是常有的。”

    “對了。”樂毅突然壓低聲音問他，“二十年前自殺的卷宗，要調閱的話，有難度嗎？”

    “二十年前？讓你們老白開個介紹信走一下程序就行了。卷宗都在檔案室。”江未來。

    “知道了，謝謝。”

    “客氣啥？來之前打我電話，我帶你去。”

    “好。”

    掛了電話，樂毅思考著介紹信的事，邊上高興的腦袋隨著大巴車身的晃動又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樂毅用一根手指推開了。

    高興醒了，眼睛全是紅血絲，他抹了把嘴，問樂毅，“到哪兒了？”

    “不知道。”樂毅。

    “快到了。”坐在走廊另一邊白薇薇。

    高興側過身去，胳膊肘架在樂毅胸口，看向窗外，不遠處山峰連綿，在雲霧繚繞間若隱若現。左前方有一座巨峰突起，半山腰可見壯觀的佛像，幾乎與山同寬，大佛半垂著雙眼俯視眾生，像是溫柔帶著笑意，又顯得莊嚴肅穆。

    三人到了山腳下的旅館，已經黑下來了，登記完住宿，高興和樂毅進了房間，放了行李，樂毅給於芊發信息，“到旅館了。”

    於芊沒有回複，她正在馬路上巡邏，元旦三她們被拉出去支援交通管製。

    “走，叫上薇薇一起，去吃飯。”高興。

    “好。”樂毅到隔壁敲了敲門，然後後退一步，白薇薇開了門。

    “吃飯去？”樂毅。

    “就我倆嗎？”白薇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