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個柔和的聲音貼在他耳邊低語，“索倫希望與您談談，非常私人的談話……關於您的女朋友。”

    藺羽衝轉身，一股甜膩的香氣直衝鼻孔，聞起來活像長在墓碑上的花。麵前是個矮胖、有著光亮禿腦袋的中年人，大耳垂、黃褐色對襟長衫，永遠溫和的笑臉，滿懷慈悲之情，就像菩薩。

    “菩，菩薩！？”那胖子和他的朋友失聲驚呼。

    藺羽衝聽過菩薩，他是索倫的大管家，頭號心腹。索倫知道他來了？好快的反應。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另費功夫去找他的辦公室。唯一的問題是心底的野獸已甦醒，掙紮著不願回去。藺羽衝隻能竭力壓製。

    “帶路。”

    菩薩笑著微微屈身，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他們穿過人群，徑直向大廳遠端的電梯去。所過之處，人群奇跡般地讓出通道，並紛紛豔羨地竊竊私語。這個竟勞動菩薩親自來邀請並帶路的陌生人究竟是哪位喬裝隱姓的名人？但隨即又在他們身後迅速合攏，重新縱情狂歡。那情形就像是魚群遭到意外幹擾，又馬上恢複到它們的平日常態。酒杯叮當，煙霧繚繞，有人歡呼，跳鼠吱吱尖叫，看來新一波攻擊又被釋放。自求多福吧，愚蠢的年輕人。

    電梯直上五樓，門開，眼前竟是片人工海灘。耀眼的人造太陽下，有人在日光浴、有在衝浪、有海上滑翔傘……不過總體遊客稀少，畢竟能上到這一層的都是最最頂級的豪客，真正的大亨。更多的是身穿比基尼的女服務生，各個香國色。

    菩薩引著藺羽衝穿過沙灘，進入掩映在熱帶縮微樹林中的酒店區。這異常閑適，微風輕拂棕櫚葉，蝴蝶翩舞，知了歡唱，幾棟簡單而雅致的茅草棚屋點綴其間。

    忽然藺羽衝站住。一股寒意漫過他全身，好像有無數鋼針刺痛他的皮膚。他抬眼望去，前麵第一棟房子前有個人靜靜佇立。

    如今那人已收回目光，但隻是剛剛那一瞥，好像便已探清了藺羽衝的實力，有無武器，是否惡意。此時他站在那不言不動，甚至連呼吸也似停滯了。沉穩如高山崇嶽，冰冷像冬夜寒星。

    藺羽衝不自禁地握緊了雙拳，連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印卡人！沒錯，金紅眼眸，藍綠色的皮膚，全身近乎赤裸，隻有一幅荒漠沙狼的毛皮斜披過肩頭環繞腰間。就是殺的印卡人。

    這些不知從什年代也不知由什途徑突然在極西赤焰荒漠上出現的人是真正的戰鬥人種。屬於生的戰士和殺手。他們的遠古記憶中流傳著人類是世界滅絕者的傳，認為生命的本意就是永不停止的戰鬥。所以棄絕一切科技，不事生產，不會創造。唯一的信念便是戰鬥和殺戮。最大的自豪是不在大地上留下任何房屋和墳墓。

    由此他們也鄙視其他一切文明，認為其他所有的人種都是懦弱的，卑微的，從來不曾踏足赤焰荒漠以外。所以這怎會出現印卡人？是buzz的保安，還是來這兒消遣的某個大佬的高級保鏢？

    藺羽衝緊緊盯著他，從他呼吸似有若無的頻率到血脈流通時身體肌膚的細微搏動，每個細節都不放過。他們接近，再接近……但菩薩並沒有停步，從這房子前麵繞過繼續往林深處去。藺羽衝都沒意識到自己長籲了口氣。

    轉過一排椰子樹，前方忽然視野開闊。一片白水橫亙麵前，河道蜿蜒，灘頭鋪滿鵝卵石和大的圓石，在陽光下白的閃閃發光。河水湍急清澈，在水深的地方打著一個個璿兒。河中央有一條狹長的沙洲，上麵長滿茅草和蘆荻，吐著雪白的絲穗。微風拂過，這整片長草紛紛點頭，露出沙洲中央一張孤零零的辦公桌。一個黑衣男人獨自坐在桌前，寂寥地抽著煙鬥。

    藺羽衝笑了，看不出索倫還是個文青。不過在他跟前玩虛擬空間？他一眼就看出了麵前隻是間普通的陽光房，但四麵玻璃牆幕全是投影壁，營造出眼前這個幻境。

    不過在虛擬現實這行當，外觀形象逼真唯美是一回事，可模擬出青草香氣、河風觸感這種互動性極強的感官刺激可完全是另一層次了。可以，這手活兒做得很精彩。

    菩薩停下，轉頭微笑地看著他。

    這算是的試煉？未免有點太裝腔作勢。

    藺羽衝下了河灘，徑直踏入河。好，既然要試煉，那就幹脆直接翻牌。

    河水並未沾濕他，水麵在他腳下漾起一圈圈漣漪。漣漪匯成大漣漪，向四外漾開，碰觸到河岸，連鎖引發空氣的震動。空氣以一圈肉眼可見的完美的圓形向外發散。“嗡”，所有水麵，河岸，卵石，長草忽然顏色褪淡、透明，然後一閃頃刻間化作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