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講故事重溫姐妹情（一

    原來故事是這樣的——

    花小青站在老式大衣櫃的橢圓鏡子前，從頭到腳打量著自己，那讓她不甚滿意的裝束看上去那廉價，她總想把本身廉價的東西變得讓人看起來高貴，但這一次，她沒有一點興頭了，隻不住的唉聲歎氣，愁眉苦臉。臉上的庸脂俗粉倒襯的那雙桃核眼睛亮晶晶的，她轉頭看了看門外，沒個人影，便越發怨歎？‘李仁東，你說你愛我，可為什從我決定去學府上學，你都沒有露過麵？甚至連封信都沒有寫過，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送過，真小氣！真不明白我娘圖你什，就你那小氣樣兒！’

    ‘小青，收拾好了快點出來，及早到才好，這會子都要啟程了。’花小青的娘出現在門外，一張充滿皺紋緊巴巴的臉，一身純樸農裝，淩亂的短發上還沾著幾點麥皮。她笑嘻嘻的，更加深了眼角的皺紋，原本就蒼白的嘴唇此刻更沒了血色。

    花小青從來都看不慣母親這樣，她一天到晚就隻知道忙活莊稼地或操持家務，對自己的相貌一點不在乎，絲毫不像幾個同學的母親那樣懂得裝扮自己，穿的體麵些。花小青每想告訴她不能絲毫不講究，可又想起這些年她的含辛茹苦，就不忍心了，隻打趣笑幾句。

    東屋住著年逾七旬的奶奶，那老太太耳聾眼花，每天就依著兒媳婦過日子，母親心地善良，更為死去的父親盡那份孝心，就全心全意的照顧這婆婆，俗話說？‘十對婆媳九不和。’母親卻是那十分之一。

    花小青欲去給奶奶打聲招呼再走，母親卻說？‘走吧，我給她說過了。’

    在去公路上坐車的一路上，母親對花小青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得好好念書，不要辜負了她自己那股子心勁兒，因為女孩子家的很少外出上學，頂多就自己學著念幾本書罷了。可是花小青向往外麵的繁華生活，厭倦了窩在貧困之中，雖然和李仁東青梅竹馬，但事實證明，凡事還是靠自己來得痛快，畢竟窮孩子想出人頭地隻有一條路行得通，那就是上學，取得好成績！男人可以寒窗苦讀然後去參加科考，女人也不比男人差！

    花小青為母親的話做了反思，隻點頭答應，顯得悶悶不樂。燥熱的夏風吹拂著她額上的汗珠，頭發黏在上麵，膠似的固定住了。她那白底花裙子微微晃動，兩條腿不停的前後交替，腳上那雙淺紅色的布鞋，盡管她臨走之前刷了又刷，仍免不了大量的灰塵的粘附。

    花小青抱著行李包，母女倆在路邊停下，看著那通往蓮花州的馬車緩緩駛來。臨上車，母親遞給她一袋酥油果子，道？‘拿好，路上吃。’

    她朝著車向外揮手，看著母親那被貧瘠折磨的憔悴容顏，一股突如其來的熱流湧出她的眼眶，蔓延過紅彤彤的臉頰，留下一道熾熱的淚痕。她討厭貧窮，卻身置貧窮的滄海，她喜歡打扮成高貴典雅的樣子，穿著淡紅色綢緞吊帶衫，淺藍色鵝絨披肩，鑲滿鑽石的水晶鞋：梳著大波浪的流行發式，戴著銀蝴蝶鑲紅寶石的水鑽發箍：然後邁著模特兒的貓步，大搖大擺的走在人群中。‘灰姑娘式的想望，’小青心醉神迷的自語道，‘聽說大州城多的是王孫貴公子，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麻雀變鳳凰！啊！’她興奮的叫出了聲，引得前後左右的路人朝她投來目光，她才意識到當下所處情形，忙挺直了身子，裝作常態。可是現在，她心中那團頹喪的怨氣終於散開，心‘突突’直跳，展眼望向前程似錦就的未來，她好像一下子在極其悶熱的氣氛當中喝到了一大口清涼的甘泉，心曠神怡，仿佛自己置身於想象之中。

    她癡心妄想了一路，至下午將近太陽落山才到達蓮花州，她拎著簡單的包袱下了馬車，踏上了這座陌生州城幹淨的地麵，呼吸著藍天下最自由的空氣，她感到自己忽然憑空生出了一對翅膀，竟扯開絳紅的嘴唇笑了起來。她笑得全然是希望和幸福，俗話說？‘出了門就比家強。’從小到大，都是在淩洲一私塾外聽先生講課，這一次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學生頭銜了，整整十一年，加上蹣跚學步？牙牙學語？無憂無慮的幼年，十六個年頭在淩洲蹉跎了過去。

    繁華才是她理想的生活地，來來往往的蓮花州人，川流不息的車輛，清新的景致，宏偉的建築，她喜不自勝的望著這一切，像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亦或是說，小青喜歡的就是繁華中的熱鬧，熱鬧中的無所不缺。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的那個學府在哪個方向，隻好叫了馬車，令她吃驚的是居然要十塊銀子，在淩洲，十塊銀子能買多少白麵饅頭！在這州城，銀子簡直不算銀子了。花小青好麵子，總竭力掩飾自己的拮據，裝作非常大方的樣子。

    幾經周折，她終於進了學府的校門，開學第一天人特別多，交過各方麵的所需費用，她的生活費已所剩無幾了。不過她並不怎擔心，過幾天熟悉熟悉學府環境，就可以去外麵打工幹雜活吧。

    花小青在座位上坐了不久，不好意思跟那些時髦的女學生去打招呼，隻埋頭看書，屆時幾個女孩子擁過來，這些自小生活在州城的女生，性格都特別開朗放縱，學府的同學好歹相互認識認識。

    自此，花小青認識了知己王琳，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最渴望的就是能有個朋友作伴，花小青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王琳，你在哪上的高中？’小青笑問道。

    王琳道？‘我家在蓮花州林櫻區，一直就在那一片上學，上私塾時，我想去杭州讀呢，我爹娘死活不願意！說什他們如何放心把我一個女孩子扔那遠，我哭，我鬧，結果還是沒有逃過他們的五指山！’

    花小青笑了笑，想？我要是可以在蓮花州讀高中，準聽話，叫我幹什我都願意。王琳問她家住哪，高中在哪兒讀的。花小青不願意讓人家知道自己家的窘況，遲遲不答。旁邊的夏瑤接道？‘都是同班同學，有什不好意思的？’

    ‘就是，’謝雨欣抬起頭來，說，‘以後相處的日子長著呢，各人的家庭背景都搞不清楚的話，還做什朋友。’

    花小青越發說不出話來，窘的臉通紅滾熱。幸好在這時打響了上課鈴，女生們都紛紛回到自己的位子，與花小青同位的是個男生，名叫魏漢斌，長得白白淨淨，據說家是經商的，非常富有。花小青便不覺動了心思，魏漢斌也不是難交的人，對有幾分姿色的花小青態度很好。

    學府一年級一零八班最著名的貴公子莫過於沈少卿，他出入校門都有人，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峻秀的細長眉目，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尖尖的下巴，打著藍領帶，一身修長顯形的學生製服：他是蓮花州著名的沈氏珠寶鋪的繼承人，他孤高自傲，倚財仗勢：他一進教室，大群的女生就蜜蜂似的簇擁過來，滿口胡叫著：‘帥哥！公子！我愛死你了！’

    沈少卿並不理會那群花癡，幾個哥們兒幫著驅散，沈少卿往中間座位走過去的時候，注意到牆角那個似乎對自己無動於衷的女生，花小青從他進教室時就一直盯著他，訝異他的魅力？轟動力竟如此之大！隻是在沈少卿看她的時候，她早已收回了目光，唯恐被看穿內心的吃驚。

    魏漢斌笑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少卿貴公子，像玫瑰花紅的發紫，蜂蜜一樣甜的發膩，無數少女夢寐以求的夫君！怎樣呀，你是不是心動了？’

    花小青抬起頭來，臉紅道：‘我可不是傻瓜花癡，就算喜歡也不會那快！’

    魏漢斌上身伏在課桌上，胳膊肘撐著，笑道：‘喜歡跟心動是兩碼事，你連這都不懂！’話說了一半，隻聽麵前異口同聲：‘你們兩個才是發癡的大傻瓜！’兩人一驚，見那領頭的女生揮著一本厚曆史書朝花小青劈頭砸過來！不及躲避，花小青就吃了一虧，鬢角鮮血直流！所有人都怔住了，魏漢斌叫道：‘見一個愛一個，不是花癡是什！怕人說就別丟人現眼！’

    胡佳麗先生走了過來，‘怎回事？’

    花小青一腮一手的血，長著臉，皺緊了眉，彎身將曆史書拾起來，緩緩地站起身，雙手捧著書，隱隱啜泣的聲音？‘先生，這件事都怪我，我不該口不擇言，這就算給我的懲罰。剛開學，我不想惹是生非！’

    魏漢斌在一旁擠眉，沒等女先生說什，王琳就出來插話：‘有什大不了的，至於那毒嗎！小青哪說錯了，你們就是一群惡心的花癡！沒見過男人似的！’

    ‘住口！’女先生氣道，‘你們把我放在眼嗎！’

    沈少卿走了過來，看了眼狼狽的花小青，說？‘事因我而起，先生，您打算怎處理？’

    女先生氣呼呼的道：‘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嬉笑怒罵，其實是非常平常的事情。男女同學之間，隻要不越界，交往是可以的。這一次，錯的是你，林瓊郡！’

    ‘我！’帶頭的女生林瓊郡不服氣的加以辯解，‘我們跟沈少卿開開玩笑而已，沈少卿都沒說什，她倒先罵起來了，您不講理！明明是她的不對嘛！’

    女先生回答道：‘單沈少卿這事，你們都沒錯，錯的是你不該衝動打人！’

    魏漢斌道？‘小青流了好多血！’

    ‘趕快帶她去健雅堂。’女先生說。

    然後，魏漢斌索性背她來，往教室外去了。沈少卿木木的站在那，奇怪的笑了一下，轉過身卻看一頭發齊頸的女生，清麗的眉眼間透著一股驕縱跋扈，挑眉問？‘幹嘛不跟著去呀！’

    沈少卿推開她，在位子上坐下，反問：‘我為什要去？’

    戚湘琴抱著雙臂，笑道？‘事因你而起，難道你這個當事人，不應該去關心一下為你而受害的人嗎？’

    沈少卿抬眼看她，溫和的語調：‘等下課了，我當然會去看她。湘琴，你今天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戚湘琴跟沈少卿是從很早就開始戀愛的小情侶，兩人家世顯赫，可謂門當戶對。他們也都早已約定好了，學府一上完就結婚。

    她眯了眯眼睛，道：‘來了個眼中釘，我怎高興的起來。’沈少卿聽了，正疑惑眼中釘是何含義，女先生在講台上敲桌子，戚湘琴才回到座位上去，麵無表情的望著沈少卿的背。

    花小青的傷並不嚴重，醫生給她消了毒，纏了兩道紗布，魏漢斌把她送回女生宿舍。‘謝謝你。’小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