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光明望著慎微俊秀的臉。

    隔閡讓兩人一時無言。

    慎微自孤僻，不善交流，但心思敏捷，聰明早慧。

    他過早洞悉生母死亡的疑點，向其父旁敲側擊，者光明苦於追問，一手指著束人，向他保證。“隻要你能超越你的兄長，我便對你開誠布公。”

    慎微皺著眉頭望了束人一眼，但見他抓著腦袋，一臉苦笑。

    “好。”

    從那以後，便是一個人的閉門苦修，日夜不綴。

    人啊，一旦發起狠，把自己逼到絕境，所做的努力又豈能徒勞無獲。

    慎微十一歲跨入凝元，打破了束人同齡時期留下的記錄。

    然而也是那時，斬鬼首次浮出水麵，一夜破去他的修為。

    密室大門被打開，者光明未卜先知般出現在門口，他縱步走到慎微身邊，大袖一揮，阻止斬鬼肆虐。

    身體倒下前，慎微最後看了一眼漫交織的刀芒。

    不知昏迷多久，仿佛隔了一個世紀。

    慎微渾身傳來刀割的痛楚，他忍不住發出*。

    依稀間，人影晃動，一股暖流從背後竄入體內，途徑五髒，遍走八脈。

    痛楚驟減，但腦海還是暈沉，慎微的意識再次模糊。

    他像在水中漂浮，那感覺使他想到還在娘胎孕育之初的混沌，身子被人拉著，正緩慢的往岸邊靠去。

    睜開眼，正值薄暮，夕輝傾瀉在他臉上，放眼望去，淡淡的晚霞還殘留在遠方的際。

    慎微收回視線，發現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睡房之內，一塵不染，紅木地板，煥然如新。

    身子不能動，略一提手，肌體直欲崩開，慎微喘著粗氣，額頭浮出大顆汗珠，他內視芥海，空空如也。

    眼內劃過一抹絕望，慎微抬眼看著床帳，咬著下唇。

    他在床上養了兩月方能下地。

    期間，者光明刻意躲著他，直到他傷好。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下去。”

    父親造訪那日，慎微正在石桌邊喝茶，他衣著單薄，滿頭銀發難掩一臉病容。

    者光明打開四納鐲，拿出一件狐裘大衣給他披上，麵對次子的苛難，他沒有搭腔。

    慎微放下茶杯，也不看他，緩聲問道。“那是何物？”

    者光明略顯遲疑，他當然知道慎微所問為何。

    “斬鬼刀。”

    “秘術？”

    “是。”

    慎微閉目整理聽到的信息，思忖著。

    者光明盯著他，平心靜氣，準備應付他後續的發問。

    “你早知道。”

    “是。”者光明盡量讓語氣保持坦然，他沒撒謊，因為知道無用。

    慎微深深的呼吸，他抬起頭，直視著者光明的臉，眼強忍著淚水，一字一句道。“你既已知道，為何還給我無謂的希望。”聲音被壓抑的有些嘶啞。

    者光明身子一顫，他張了張嘴，什也沒。

    慎微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良久，他又開口。“這秘術可是我從娘胎帶出來的？”

    他沒問斬鬼刀的解法，隻因他知道，如若父親有辦法，不會容忍事情發展至此。

    者光明瞳孔一縮，似未料到他會想到這點。

    慎微一直在觀察其父的表情，現看到他的眼色，如何不明。

    “你既猶疑未答，想來我所的必是事實。”

    “了解越多，於你而言，並非好事，不過徒增煩擾，何苦如此？”者光明語重心長的道。

    “或許吧。”慎微豈不明白父親的好，他道。“但我沒有當傻子的分。”

    努力了解一些東西是不想做那個一無所知的人，等真正了解又會產生無可抑製的悲哀，這是我們作為‘人’逃不開，躲不掉的宿命。

    “諸事有為父跟你兄長，你好生活著，就夠了。”者光明臨走之際，掉頭道。

    慎微望著父親的背影，眼閃動著晶瑩的光澤。

    父親，我知道你做這些是都為我好，不過抱歉，孩兒恐怕無法如你所願了。

    時間回到現在。

    者光明觀察著慎微的內息，發現他的修為距離窺徑後期隻差一線。

    他到底堅持過來，者光明在心想到。

    當初慎微選擇重修，他未阻止，是因為他覺得慎微應該會知難而退，受些打擊，或許更能使人清醒。

    但他沒想到慎微會堅持至今。

    斬鬼的影響應該還在，否則他的進境不會這緩慢，從起步到窺徑中期，他用了整整四年，這已遠勝他過去修到凝元所用的總共時長。

    被昔日踐踏過的路所阻，他的心大概很不是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