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藤井徹 本章:第123章

    沈席君幾乎是在倉皇的狀態下回到了皇宮。關於她和蕭靖垣的分歧,寧朝君不問因由,隻問她內心。這恰恰是是沈席君如今最無法麵對的。對於自家的弟弟,她感覺似乎越來越難琢磨。

    剛進壽康殿中,錦秀便迎上來道:“主子可回來了,泰王府一早過來遞了拜帖,淑貴太妃求見。”

    沈席君愣了一愣,道:“前日婚禮來不及好好說話,倒是該聚聚。”人皆知淑貴太妃如今在泰王府中貽孫為樂,先前若非冀中王府之事太大,她根本不會進宮。這一番突然求見,定非易事。沈席君伸著手,讓幾個侍女一同伺候著換回常服,而後道,“把德貴太妃、華太妃、惠太妃幾位都請來吧。”

    錦秀猶疑地搖了搖頭,道:“淑貴太妃特地留言道,獨自求見。”

    腹下傷口被牽扯到,陡然又是一陣痛意。沈席君皺眉,忍過了這一陣刺痛,無奈地一笑道:“淑姐姐這一趟,來者不善。”

    複帖下下去不久,淑貴太妃便在午膳前到了壽康殿。錦秀特地到小廚房打點了幾件清淡的菜色,不求隆重,是想來這二位主子這一頓是無心於吃食的。

    沈席君在殿口便免了淑貴太妃一行人的跪禮,將她一人迎入暖閣內,其餘隨侍便也知趣地退出殿中。如今的淑貴太妃一身尋常婦人宮裝,身上墜飾極簡,因了進宮才梳上一個端莊的明月髻。她身上,已再無昔日一朝貴妃的雍容之態,卻多的是看盡世事的淡然從容。

    見她進殿時麵上無甚異色,沈席君心下略定,笑道:“先前婚禮上來不及叨擾,姐姐便匆匆回府,也不留下與昔日姐妹多聚聚。”

    淑貴太妃湛然一笑,輕道:“娘娘勿怪,臣妾老了,經不得這許多叨嘮。別說有些人都已經記不得姓甚名誰,便是記得的那幾個,言辭間也盡是些虛詞,有什意思。”

    “姐姐才是明白人。”沈席君望向淑貴太妃的眉眼之間,已添了更多溝壑,加之神情安適,看起來已有些像個老嫗。沈席君不由微慨著為她盞中添上一勺荷花魚羹道,“至於老不老的話,姐姐可別放嘴上說。您如今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之樂,這才是女人莫大的福氣。”

    淑貴太妃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席君一眼,道:“福氣與否,還在於人心。娘娘您看,皇上登基這幾年來,政和清明、朝野太平,人皆道這是太後您的福分澤被蒼生。”

    “如今的天下太平,是皇帝他自己掙來的,與我何幹。”沈席君抬目望向她,“姐姐與我,也莫說這些虛話。”

    淑貴太妃微微變色,隨即斂目道:“這是臣妾心話,娘娘卻不相信嗎?”她放下手中銀箸,曼聲道,“昔年娘娘得先帝盛寵,隨侍上書房、出入養心殿。先帝那樣的寵愛縱容,您卻從未恃寵而驕或有絲毫行差踏錯,從那時起,臣妾便知道您是有福之人。果不其然,先帝而後也將皇帝交到了您的手上。”

    沈席君心中一震,與她四目相對,卻見她神色怔忡,隻似在回憶。沈席君避開她的目光,黯然道:“姐姐說的是,得遇先帝,是席君此生最大的福分。”

    淑貴太妃卻緩緩搖頭道:“臣妾卻以為,福分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來的。娘娘若無當年的明睿知理,何以得先帝青眼?而臣妾也深知,若臣妾當年動了一絲歪念,妄圖與宮氏或者娘娘您一爭,那便也無今日的和樂圓滿。”

    沈席君微微惻然,點頭道:“姐姐是在教我,要惜福。”

    淑貴太妃凝視向沈席君,終於歎了一口氣,道:“娘娘素來聰慧,自然知道臣妾意思。”言下之意,是終於挑開了話頭。

    “可席君不知。”沈席君的聲音平靜而淡漠,“自入宮以來,席君在心中敬重姐姐,處處亦以姐姐為綱,到如今雖說是少了往來,可席君以為與姐姐當稱得上丹誠相許。究竟何事,煩請姐姐明言。”

    淑貴太妃不語片刻,深深地看了沈席君一眼,方無奈道:“如方才臣妾所說,先帝選中了您,把皇上交到您手上……不是為了任由他肆意妄為。”

    沈席君的臉色在那間沒了血色,她不知道淑貴太妃口中的肆意妄為究竟指向何事,也不知道淑貴太妃究竟知道了多少。隻是在淑貴太妃晦澀難言的言辭間,她不敢想究竟有多少難堪的流言被傳向了民間,以至於到了這一個深閨老嫗的耳中。

    可是,若真是如此,何以先帝留下的影衛,她在宮中的耳目,乃至霍圭、安若成竟無分毫訊息傳來。若民間已有流言蜚語,便是高進喜之流也足以獲知,絕不可能如今日這般茫然無知,竟要由淑貴太妃責難上門。

    “這看來,傳言並非虛言?”見她長久不語,淑貴太妃心中更是積鬱,輕輕道:“先帝之所以中意您,正是因為您永遠清楚自己處於什位置,該幹什事。可如今……”

    沈席君斷然抬手打斷她道:“席君自問問心無愧,可否請姐姐明示,您究竟聽信了什謠言?”

    淑貴太妃微微一愣,道:“娘娘竟還不知?”她微歎一聲,沉默了半晌,才道,“前幾日,有宗室眷屬來我跟前說……說慈寧宮大火那日,有人親見皇上涉險衝進火場,親自將娘娘……將娘娘抱出。還有後來容嬪遭貶乃至舉家牽連,也是因為她知曉了個中內情。”

    “個中內情?”沈席君失笑出聲,道,“什內情?皇帝來救我,就能說我與他有私情?”

    淑貴太妃搖頭道:“其實先前已有謠傳,宮中有內監和侍女傳言……傳言帝後有私,被皇上杖斃了數人。”

    “因此兩廂一對應,事情就坐實了。”沈席君以手扶額,恍然而笑,原來容妃的後手,卻是在這。

    淑貴太妃見她神色有異,默然起身,卸下發髻耳後墜飾,而後雙膝著地而跪道:“臣妾在太後禦前妄言,自知死罪。然而即便已是宮外之人,臣妾卻還是先帝嬪妃,是皇上的庶母。如此大逆不道的傳言,臣妾雖未知真假,卻斷斷容不得它再流出誣蔑皇家。今日冒死諫言,便是希望太後明悉此事,早作決斷。”

    沈席君靜了一靜,伸手將淑貴太妃扶起。算來淑貴太妃年紀遠大於自己的母親,沈席君心中敬她,實在不願承她這一跪。隻是,勸慰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沈席君扶著眼前的老婦,沉默片刻,道:“姐姐放心,大逆不道之事,有我沈席君在一日,就一定不會發生。否則,我怎對得起先帝以天下相付的大恩。”

    卻見淑貴太妃神色一鬆,似是有所寬慰。沈席君心中酸澀難言,將她扶回座位,道:“至於謠傳之事更是無中生有。姐姐知我多年,又是看著皇帝長大,難道我與皇帝是那種不分輕重的色令智昏之徒嗎?”淑貴太妃麵露愧色,正欲再言,卻被沈席君沉下臉打斷:“再者說,此等穢亂宮廷的齷蹉之語,隻有那些滿腹汙濁之人才樂得傳揚,姐姐告誡示警很是必要,但若要信了,卻真叫妹妹心寒了。”

    淑貴太妃搖了搖頭,再度起身對著沈席君福了福身,道:“臣妾到底是老了,行事處處昏聵不知所為,求娘娘責罰。”

    “姐姐是關心則亂,席君領這份情。”沈席君心下澄明,抬臂扶住了她,道:“其實還要多謝姐姐提點,才讓席君得以警醒。不過,哀家倒也想看看,那始作俑者究竟意欲何為。”

    這一頓午膳果真是吃得食不知味,淑貴太妃沒過多久就以身體不適為由告退。隻是在沈席君送她出門時,卻見德貴太妃孤身一人坐於正殿之側。其餘隨侍則遠遠地立於正殿之外,顯然是得了錦秀的令,不得靠近。

    兩廂見了禮,淑貴太妃在一眾隨侍的攙扶之下離去。沈席君看一眼德貴太妃,歎氣道:“姐姐都聽到了。”

    德貴太妃福一福身,道:“聽聞淑姐姐來了便興起趕來,誰知……你的人從來不攔我,是我不知進退了。”話是告罪,但也未見驚慌。她既然敢貿然違令,必然是有所準備。沈席君卸下此前強撐著的情緒,道:“姐姐也是為此事而來?”

    “隻是湊巧想見淑貴太妃。”德貴太妃搖了搖頭,一如既往笑得淡泊而疏離:“難得淑姐姐一片赤忱,又想提醒於你又怕被怪罪。這一番做戲,她當年必是不屑。”昔年的淑貴太妃穩重自持,為先帝所敬重,為後宮景仰,到如今積威仍在。她願逾矩進諫,實是存了一份保全皇室名聲的心意。

    沈席君輕歎一聲,道:“淑姐姐待我不薄,話到這般難堪的田地,終究是我的過錯。”她抬頭看一眼德貴太妃,道,“姐姐你也有耳聞?”

    “知之甚少。”

    德貴太妃搖了搖頭道,“我屋平日沒人來,下人提過些許,便被我斥了。還是方才坐在這兒,聽了個大概。”

    德貴太妃來得匆忙,著一身尋常的翠色錦綬羅裳,襯得整個人愈發地沉靜。沈席君看不出她心緒,在她身邊坐下道:“那姐姐如何看此事?”

    “我?”德貴太妃似有些意外,而後含笑道,“消息出自宮內,且是有人刻意傳播出去,這都是顯而易見的了。要讓流言消彌不難,隻是背後之人的用心,不得不防。”

    德貴太妃停頓了片刻,自茶盞氤氳間抬目望向沈席君,見她細致的雙眉緊鎖、陷入沉思的模樣,悠悠道:“不過皇上這次,真是有點胡來了。”

    沈席君心頭一驚,望向她道:“姐姐覺得,是皇帝所為?”

    “不是說這個,而是說他的心意。”德貴太妃清淺微笑,伸手握住了沈席君的手道,“你可以瞞得過淑姐姐,皇上卻瞞不過我。”

    在沈席君猶疑的神色中,德貴太妃緩緩而言:“其實從他登基前後的時日,每每在在我麵前提及你,就不掩飾對你的在意,即便那時你們還彼此為敵。到後來你助他除宮氏、滅代王,他對你轉了態度,可那滿口稱頌的樣子,更不是敬重愛惜這簡單。”

    德貴太妃微頓了片刻,看沈席君滿臉的驚愕,不由得輕笑道:“我一直看你一片赤子之心、心無旁騖,覺得此事絕無可能。隻是到如今,你也並非全然不明的樣子,想來是江南之行,皇上終於說了什,讓你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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