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慕辰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的看著遠方的暮雲。

    雲素素想到前去之路危險重重，可她還是放心不下他，便說，“今次若能再次回到昆侖山，之後千年萬載，雲素素仍有許多時日陪伴主人左右，已覺幸甚。”

    “當真癡兒……”蘇慕辰搖了搖頭。

    雲素素卻微微一笑，“主人放眼望去，這山下滾滾紅塵，又有幾人不是癡傻無明？而換作雲素素，倒寧可永遠莫要窺得天道、莫要無愛無恨……”

    還有幾句話，雲素素放在心中，始終未能說明。難道，主人心中便沒有執念和情欲嗎？蘇默池三日後將魂飛魄散，難道主人就真的能做到冷眼旁觀毫無感覺嗎？還有那九龍縛絲劍穗……又是，為了誰呢？

    成仙太久了，就越是感到寂寞，心也越容易被凡事所動。所謂舍去七情六欲，不過幻象罷了。

    轉眼三百年過去，雲素素仍舊在古劍中沉睡，可她說過的話，卻讓蘇慕辰永遠記在了心中，這山下滾滾紅塵，又有幾人不是癡傻無明。原來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癡人。

    正當他打算回房休息之時，突然聽到一陣敲門的聲音，這讓他和蘇默池皆是一驚。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找到這。

    蘇默池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蘇慕辰，蘇慕辰想了想說，“估計是哪個走錯山路的行人，這晚了，還是讓人家進來休息一夜吧。”

    蘇默池點了點頭，前去開門。

    結果一個滿身積雪的男子卻闖了進來，“請問，這位大師，您知道昆侖山在哪嗎？”

    蘇默池愣了愣，正要回答，蘇慕辰卻出現在那個男子麵前。

    “這位公子何以知道昆侖山？又因何事上昆侖山來？”蘇慕辰問他。

    那個男子見到蘇慕辰的瞬間，立刻跪了下來，“道長，我知道您是蘇默池的師傅，您有沒有辦法救救他？我求求您救救他！”

    蘇默池，已經有三百年未曾聽到這個名字。蘇慕辰身子一晃。

    三百年來，他甚至從未提起過這個名字，自從雲素素沉睡之後，他拚命克製自己不要被凡事擾心。可今天，這個名字又鑽入他的耳朵，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也一點點浮現在他的眼前。原來這多年，自己竟從未將他忘記，甚至還能清楚記得，那日他離去之時，眉目間的那股從容。

    “蘇默池？你是說……他還活著？”蘇慕辰不能置信的問。

    “他……已經死了。”蘇子明輕聲說。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雲素素已經蘇醒過來，當蘇子明進入這個房間起，她便睜開了眼睛。雲素素走到蘇子明身前，顫抖的說，“子明……蘇默池他……”

    “他已經灰飛煙滅了。”蘇子明痛苦的道，“求道長能幫我，哪怕是讓我替他魂飛魄散，隻要能讓他活過來，我什都願意！”

    雲素素皺了皺眉，“子明別胡言亂語。”

    “我怎胡言亂語了，我說的是真的，隻要能讓他活過來，我寧可現在就灰飛煙滅！”蘇子明大喊。

    蘇慕辰拂袖說道，“你要去昆侖山，就是為了這件事？那你還是早早下山去吧，從古到今，從未聽說替魂之事。”

    雲素素也閉上了眼睛，“子明，你還是聽主人的話吧，蘇默池……這是他的宿命，無法更改。”

    蘇子明冷冷地說，“是啊，如果你們神仙真的有感情，當初又為何眼睜睜正看著自己的徒兒送死卻不肯出手相助呢？我這次來，不是為了蘇默池，是為了沁縣的百姓，不知為何，有大批的魔物侵入沁縣，我的妹妹還有雲姑娘都已經被魔物傷害，如今生死未卜，求昆侖山能夠派人前去製服那些魔。”

    雲素素驚異道，“魔物？怎會如此？”

    蘇慕辰早就有所察覺，了然地說，“前些日子魔界動亂，舊主易位而新主卻是一個野心十足的魔，他想要侵略人間，最終讓天下歸他一人所有。”

    “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場浩劫。”雲素素思索道。

    “你今晚留在這，明天一早，我帶你上昆侖山。”蘇慕辰對蘇子明說。

    蘇子明聽他答應下來，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能平靜片刻，對蘇慕辰說，“那好，咱們明天一早上昆侖山，我的妹妹和雲姑娘還等著你們來把她們救醒呢，若是再晚，可就遲了！。”

    雲素素聞言挑眉看向他，“妹妹？”

    蘇子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對於你們這些神仙來說，三百年不過過往雲煙，可我們這些凡人，卻已經能輪回幾世了。”

    雲素素不再說話。

    等到蘇慕辰回房後，雲素素才把蘇子明拉到了客房中，小聲問道，“這些年過去，你們大家都還好嗎？”

    蘇子明撓了撓頭，“我也不知大家過得怎樣，我也是前天剛剛恢複記憶，木頭臉他……魂魄消散之前，把自己的法力都傳給了我，讓我能走上這昆侖山顛。至於其他人，我真的是不知道了。”

    雲素素坐在他身邊，看著他依稀如舊的側臉，心中有些哀痛，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三百年，或許也將消失在漫長的歲月中，可卻一直執念不肯忘卻那些人，隻盼他們能夠安好無恙。

    蘇子明看著窗外淒迷的月光，輕聲呢喃道，“女妖怪，我真的……很想木頭臉。很想很想。”

    雲素素鼻子有些發酸，緩緩退出了房間，轉身看到他還呆呆地坐在床前，就使了個法術讓他昏迷過去。今生，你還能記得蘇默池是何人，等到來世，又是一個嶄新的記憶。

    蘇慕辰真人和雲素素來到昆侖山時，昆侖山內的掌門也已經不再是陵越，雲素素看不到故人，不由一陣哀傷。

    那個新任掌門聽蘇慕辰說完後，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說道，“這件事情，昆侖山早就有所耳聞，我也派了一些弟子下山去捉拿魔物，可昆侖山弟子有限，還是有些地方不能力及。”

    雲素素聽到他的話生起氣來，按照他這，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就要拱手讓給魔界了嗎？那沁縣的百姓呢？堂堂一個昆侖山，就這樣置百姓興亡於不顧。看來昆侖山也將要淪亡了。

    蘇慕辰淡然的說，“掌門，既然昆侖山弟子不夠，為何不聯絡昆侖八派一起商議此事？或許還有一絲勝算。”

    那個掌門猶豫道，“這個……”

    一旁的蘇子明早已經坐不住，站起來說，“還有什這個那個的，你們要是再不派人，人間就要被那些個綠毛怪物給毀了！你們是高枕無憂，躲在這修你們的仙成你們的道，可有想過我們這些百姓的死活？”

    那個掌門無話可說，默默地低著頭。

    蘇慕辰看著他道，“那便讓弟子去昆侖、瓊華、碧玉、紫翠、懸圃、玉英、閬風商議此事，然後派昆侖山中所有弟子下山去幫助百姓。”

    “所有弟子？”掌門驚歎，“長老這可不是說著玩的，如果昆侖山全部出動，那些躲在昆侖山外肆意已久的妖魔都會攻上昆侖山來，到時候昆侖山可就落入那些妖物手中了。”

    蘇慕辰卻不動聲色地說，“你盡管讓弟子們下山去幫助百姓，我會留守在昆侖山。”

    掌門有些疑惑的問道，“隻你一人？”

    蘇慕辰緩緩點了點頭，“隻我一人。”

    雲素素失口叫道，“主人……”

    “不必多言，按我說的去做。”蘇慕辰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

    那個新任掌門本就沒有什主意，蘇慕辰的到來正好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也就答應了下來，不過幾日，昆侖山內的弟子和長老紛紛下山，昆侖山變成了一座空城。

    蘇子明臨走當天，雲素素送他至昆侖山門口，恰好看到玉泱長老下山，匆匆於蘇子明身邊走過。

    他幽幽說道，“他……有些像木頭臉。”

    雲素素心中也覺那位玉泱長老確實和蘇默池有幾分相似，但為了讓蘇子明拜托執念，就說，“這天底下，眉間一點朱砂之人還是不少。”

    “女妖怪，我要走了，也許今生不會再見了，至於來生，誰也不能預料到。”蘇子明淡然說道。

    雲素素溫婉一笑，“子明，有些時候，姐姐很羨慕你能將過去的事情忘了，或許那些執念也就都忘了，重新開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蘇子明哀嚎了一聲，“這老天當真不隧人願，有的人拚命想要忘掉過去卻忘不掉，有的人想要銘記卻記不住！”

    雲素素無奈的搖搖頭，“世間哪那多讓人如願之事。”

    果然如蘇慕辰所想，昆侖山幾乎傾巢出動後，周圍肆意的妖物開始向昆侖山襲來。蘇默池和雲素素守在昆侖山門口，防止那些妖物攻進。

    雲素素坐在蘇默池的身邊，惆悵的說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主人，隻是整個昆侖山的人都已經下山去，留下的隻是些新入門的弟子，隻靠我們能阻擋住那些妖魔嗎？”

    蘇默池說道，“主人的用意，我也不清楚，當時主人說讓咱們倆去守昆侖山，倒真的把我嚇了一跳。”

    雲素素歎了口氣，望向遠處，卻突然皺起了眉頭，蘇默池看出她的異常，也順著她的目光尋去。前方的天空突然出現一片黑雲，正快速向昆侖山的方向行來。

    “不好，咱們原本擔心的隻是山中的妖物，這下卻又讓魔界也聽到了消息，看來來的魔物定是十分厲害，我立刻去稟告主人。”雲素素說完就消失不見。

    蘇慕辰正坐在大堂之中，雲素素跪下說道，“主人，有大批魔物來襲，咱們隻怕抵擋不了。

    ”

    蘇慕辰閉上眼睛，道，“雲素素，你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潛入虞姑娘身體的鏡罔？”

    “記得，一個鏡罔就如此難以對付，現在來的可是更多的魔物。”雲素素是在猜不透蘇慕辰心中到底怎想，當初說要一個人留在昆侖山，如果昆侖山落入魔界掌中，那整個昆侖山的人都會怨怪他們。

    這時，蘇默池也現身於大堂之中，極速說道，“主人，那些魔物好生厲害，數量又多，實在招架不住，主人，咱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吧。”

    蘇慕辰聽過蘇默池的話，卻起身向外走去，雲素素和蘇默池對視一眼，隻得一同跟上。

    那些魔物已經將昆侖山包圍，蘇默池抽出劍正要上前，卻被蘇慕辰攔下，雲素素看到那群魔物為首的竟然是一個女妖，腦海中不由閃過什，失聲說道，“鏡罔，真的是鏡罔！”

    鏡罔聞之一笑，“劍靈姑娘，別來無恙啊。”

    雲素素用憤怒的目光看向她，“你果然沒有死，這次來昆侖山，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