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教壇

    （一）“我就像一個被趕出皇宮的太監，我看到了自由，卻沒有看到未來”和尚半躺在學校寢室的廉價鋼鐵床的下鋪說出這句石破天驚具有很深哲理兼具惡搞意味的話時，我把一杯濃釅的元頂茶忙不迭的吐了出來，連忙抬頭看了看老孫，他看起來確實有些憂鬱，45°角抬頭遠望穿過窗前那片綠化帶直達河對岸成黛色的小山，左手一本《知音》，右手一支香煙，一副特有中華民族曆史感的滄桑麵孔，配上唯恐有生之年看不到海峽兩岸統一的憂國憂民的情緒，讓我這個整天嘻嘻哈哈，不知道明天的路在何方的人也莫名添了一些憂傷，其實我心更多的是嫉妒，想想一個佩戴著500度眼鏡，連看自己身份證號碼都需要配合放大鏡使用的一理科生，居然能說出這文藝範兒十足的話來，怎能不讓我這個自詡為文藝青年的同窗嫉妒？

    “老孫，怎會有如此感概？”我挪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試探著的問道。

    “唉！現在的女孩子啊，都這現實，諾！你看，這個女人為了錢不惜拋棄了相戀八年的戀人，結果男方因愛生恨，使出潑皮無賴手段，結果釀成一出人間慘劇…”

    “和尚你凹凸曼（OUTMAN）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大街上看到一個開寶馬的都忍不住想上去親兩口，抱著司機叫幹爹，哪怕是開著華晨寶馬，都覺得對方很牛逼，何況一個生活在笑貧不笑娼的物質社會小女人？”

    “說的也是，這個社會就是這扯淡，可惡的是那些富二代官二代，別人搶了我們的女人在戀愛，我們卻在埋頭背秦皇漢武二元一次方程式，別人在創業，我們卻在網吧打DOTA看蒼老師的愛情動作片，偶爾上一次課還是為了應付點名，等到我們出身社會了，他們卻是我們的老板，等到我們戀愛了，才發現我們的老婆確實他的前女友……社會如此的不公平，讓我們這些剛從學校出來的小屌絲情何以堪？所以說找一個好丈人真的能夠少奮鬥十年。”

    “呃，對啊，其實最苦逼的就是80後，當我們讀小學的時候,讀大學不要錢;我們要讀大學的時候,讀小學不要錢;我們還沒工作的時候,工作也是分配的;我們可以工作的時候,撞得頭破血流才勉強找份餓不死人的工作;當我們不能掙錢的時候,房子是分配的;當我們能掙錢的時候,卻發現房子已經買不起了;當我們沒有進入股市的時候,傻瓜都在賺錢;當我們興衝衝地闖進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成了傻瓜;當我們沒找對象的時候,姑娘們是講心的;當我們找對象的時候,姑娘們是講金的;當我們沒找工作的時候,小學生也能當領導的;當我們找工作的時候,大學生也隻能洗廁所的;當我們沒生娃的時候,別人是可以生一串的;當我們要生娃的時候,誰都不許生多個的……”我想起網上的段子，搖頭晃腦的背上了一段，可我還沒讀完的時候，對麵床上已經想起了呼嚕聲，節奏感很強烈……

    說起和尚這個綽號，還是大學同寢室的另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同學給取的，因為他覺得和尚像李幼斌版的《亮劍》麵李雲龍的貼身保鏢和尚，大家一看覺得也像，他剛一開始很抗拒，後來就默認了，所以就這叫開了，其實他大名孫串出，這怪味十足的名字也隻有他爺爺想得出來，他爺爺，當年在四川軍閥楊森手下當一個小兵，過著如同老孫現在一樣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的沒心沒肺的日子，直到川軍出川去抗日前線，其實他爺爺沒有去前線，通俗一點就是逃兵，當然槍口一致對外說自己身體某種不適的原因而使自己留下來，樣子很是肯定加確定，老爺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推翻滿清統治，結束封建統治的中山先生，當有了第一個孫子的時候，老兵孫老翻遍了康熙大字典，攀上了孫中山這個家門，他的第一個想法是讓自己的孫子以後大有作為，繼承中山先生的遺訓“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所以相信孫子以後至少能超越一倍於中山先生的功績，當然，名字也得比中山先生牛啊，於是就叫孫串出，名字的來曆夠把人雷得外焦嫩了。其實和尚也不是很老，隻是比我大一歲而已，但是那張臉總感覺是劣質奶粉吃多了，身體機能超常發揮，內分泌過剩的印象。不過他喜歡別人這叫他，因為孫悟空是他從小到大精神從不出軌內心一直崇拜的偶像，可惜我們都叫他和尚。

    我們同時畢業於成都的一所名不見經傳的烹飪學校，話雖如此，不過好歹也是公辦學校省直屬的職業培訓教育機構，實習一年感覺廚師是如此的坑爹，辛苦一年沒有什好的收獲且感覺錢途渺茫恐怕會被判無妻徒刑，所以一畢業就很決絕的選擇遠離油煙刀板炒勺的廚房，來到貴陽這一個對口的民辦教育機構，經過陸上各種交通工具的折騰，終於帶著半是好奇半是後悔的心情來報到了，好奇是因為從廚師突然搖身一變，感覺個人身份上升了不少，後悔是成都同樣有這樣的培訓學校，不過基礎建設措施比這邊好得多，不過那邊不需要人了，否則我會一直老老實實的呆在那邊的。

    （二） 學校麵積並不大，也就兩個足球場左右的麵積，房子很有些年代了，遠遠看著有種時空交錯感，貴陽屬於高原城市，氣候著實不錯，夏天特涼爽，過三伏天不用空調毫無壓力。當然，培訓廚師的學校很悲催的就是：女生少得可憐，長得漂亮的女生據說從學校成立以來還從沒見到過，不知道這條消息是否屬實，不過這樣的口頭傳說還是幫我和和尚把正處於青春騷動期的熱血青年由荷爾蒙激發出來的火焰撲滅了。

    “既然選擇了自己走的路，那就是跪著也要走完”，不知道那個缺德的人發明了這樣的一句警世名言，加上套用辦公室主任莽哥口頭禪“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也就硬著頭皮打著哈哈說這挺好的挺好的，其實心千萬隻馬在奔騰，等到說要住在學校的時候，我和和尚徹底傻眼了：居然住在會議室對麵，而且沒有網線，沒有電話，據說是之前的學生宿舍，一進門我也看出了端倪，哪有老師睡上線鋪的，而且還是三架床並列成“L”形的，看到布滿灰塵如拆遷現場的寢室和滿頭大汗一臉歉意的莽哥，我突然感到一整蛋疼，傳說中的嚇尿了終於變為現實的出現了，我一臉痛苦的詢問莽哥：“衛生間在哪？”莽哥滿臉笑容可掬的朝右邊一房間一指，迫不及待推開房門閃身進入，解下褲帶，正準備掏出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的小弟弟來個噓噓進行時，抬頭突然發現兩個女同胞一臉驚訝的看著我，0.5秒過後，整棟樓都能聽到殺豬般的嚎叫聲，莽哥探出頭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小丁，廁所在下邊！”操，要不要回答得這簡潔啊？還有，那兩女的長得那叫一個奇形怪狀，叫這大聲幹嘛？給你們發福利呢，居然不懂得感恩……

    莽哥大名王毅，人如其綽號，一米八的身高，三百多斤的體重，胖子怕熱，所以我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整個夏天脖子上都掛著一根濕毛巾，每分鍾三個擦臉的動作且樂此不疲，一臉憨相，永遠一副點頭哈腰謙卑恭敬的樣子，讓他在這所學校吃的開，人際關係很好，當然也就順理成章的坐上了辦公室主任這個位子，能說會道，骨灰級煙民，芳齡28，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隻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英語隻能拚寫出自己的半文盲，能在這短的職業生涯如做火箭般的速度竄到全校四大金剛的位置，能力自然不可小覷，莽哥土生土長的貴陽人，這輩子就沒出過貴陽，家就他一個兒子，萬般寵愛集於一身，從小跟著當小學校長的父親穿梭於各種各樣的酒席飯局中，既在增長了自己吹牛扯皮能力，也在毫不猶豫的橫向發展了自己的身體。他老爸死於腦溢血，傳說是在飯局上倒下的，當時莽哥才17歲多，還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於是就借助他爸生前的人際關係來到這個學校成為臨時工，後來憑借自己的能力混到了今天這個地位。

    我來就是他給招來的，本來他是準備好好的呆在家陪陪年邁的老母親，但是領導一個電話讓他不辭辛勞的來到我們學校雙選會進行招聘工作，招聘的過程很簡單，沒什可以贅述的，隻知道凡是去麵試了都被錄取了，可憐我花了三天三夜跑遍各個網吧做的個人簡曆了。當然，最終去的人很少，我也是權當支教體驗生活去了。

    （三）學校是民辦的，主要培養廚師和麵點師，當然，還有為數不多的雕刻師和糖藝師，名氣不大，名字很拉風：紅帶國際烹飪教育中心，三米多高的路標牌矗立在花溪大道的一個十字路口，紅得有些豔俗的絲帶成環形，麵是紅帶的拚音，山寨法國的藍帶學校。不時有些社會知識分子看著這牌子就挽起袖子嚷嚷著要進來獻血，好嘛，沒想到個個覺悟都這高，把這當成紅十字會了，不過我們這不缺血，缺錢缺經費，更缺女性同胞。學校教職員工究竟有多少，誰也說不上一個定數，很多招聘來的老師都是懷著好奇的心態來試試教師這個行業的水的，但管廚房還行，管學生就頭疼了，往往一個老師今天還在和學生講解“煮”和“燉”的區別，第二天就在幾百開外的小餐館打工去了，因為流動性大，所以教師榜上最下邊的那一排往往都隻貼照片，而不寫名字，怕的就是來不及改鬧笑話，不過固定的管理級人員和高薪員工有將近20個，還有少量的外聘人員。但這些並不妨礙招生辦公室的招生廣告：“匯集天下名菜，培養廚師精英”，國際範兒十足，麻雀的心髒，鳳凰的格調，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派頭。

    當時把我和和尚忽悠過來後有一天沒事在學校一顆大白樺樹下莽哥的車聊天時，看著雜草叢生的操場目瞪口呆時，莽哥停下車打開車門，畢竟是夏天，外麵不是很熱，但是車悶得慌，察言觀色的安慰我們：“小丁小孫啊，雖然咱們學校是寒磣了點，但是麻雀也能飛出金鳳凰嘛，硬件設施是差了點，但是培養的餐飲界的精英還是不比那些正規院校的少，而且現在國家在大力支持民辦院校和職業培訓，得到的補助也不少，就業形勢一片大好”廢話！聽說過廚師找不到工作的嗎？街邊擺一燒烤攤那也叫就業，好聽一點都叫自主創業了，就業率還是百分之百。

    “看到我們學校的名師榜和教師榜沒有？那是過硬的師資力量和碩果累累的教學成果啊，不一定做最漂亮的學校，但一定要做最好的老師。”這句話聽著很耳熟，突然想起了他那天在招聘會現場也是唾沫橫飛的一番激情演講，有點像傳銷集團早會滿懷壯誌雄心，把我們幾個懷揣做不了偉人，那就做偉人的老師的高尚思想道德情操的純潔孩子坑蒙加拐騙到這地方來了，原來人力資源管理就是買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啊……所謂名師榜，就是學校培養出來的在國家廚藝榜上有名的特級廚師什的學生，不過特級廚師就一個，還是半路出家的，據說是本來就有很高的技術了，然後為了拿到國家資格認證證書，就掛了個名，想想也是，都可以秒殺院內任何一個自詡為名師的二吊子，誰好意思在關公麵前耍大刀？所以院方經研究決定，這同學可以為學校帶來一些聲譽，這可比在貴陽電視台花錢打廣告省錢多了，學費不收，可以不來教室上課，不過考試必須的來，所以這同學就隻來過學校兩次，第一次是考試，第二次是領證，報名都是助手代勞，為了體現對知識的重要性，到了領證的時候，滿臉堆笑的從校長手接過證書，攤開，職業性的留了張合影，然後經過PS就留在了名師榜的頭名。還有一類的名師確實稱得上是名師，為了體現對職業教育的重視，可培養的名師實在太少，花點錢去社會上找一兩個廚師長掛了個名譽教師、技術顧問的稱號，這是全憑資曆和工作經驗熬出來的，所謂年輕時掙錢吃飯，年老時吃飯掙錢啊~最後一類就有點讓人汗顏了，這類所謂的名師就是在本校院內你一口一個張大師我一口一個劉大師互相吹捧過來的，每個教師得牆壁上都有“大師”的代表菜，本以為是什不麵世隻在國宴上出現的精品菜，結果定睛一看，不覺啞然失笑：什狗屁精品菜，淨是些家常菜，什醬豬蹄紅燒魚幹煸牛肉口水雞，居然還有一朵奇葩的代表菜居然是回鍋肉，我看了這簡曆突然有了和和尚一樣感覺：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了。

    “看，這些是我們從國外聘請來的西餐教師，為了適應市場的需要，為了迎合群眾的需求，更為了一切和國際接軌，我們準備開設西餐烹調工藝課程，這是我千辛萬苦招來的老師，一旦校長同意了，這些老師隨時過來講課，別忘了，我們可是國際教育集團啊，一切要緊隨時代的步伐，時刻掌握自己前進的方向，這樣才不會在慘烈的競爭中迷失方向，迷失了自己，然後‘泯然眾人矣，”終於見識到了莽哥的口才和語言組織能力，緊密的邏輯擅用排比句和旁征博引各類古今中外的詩詞讓我不由地深深佩服，以前是一個流氓，結婚以後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來頭不小，調教丈夫的功力不淺，不容小覷。

    說到這洋人廚師，我有點把不準莽哥的眼光，不過從以往的招聘經驗來分析，估計是莽哥拿著政府補助的經費去了南洋新馬泰度了個假，泡著溫泉，喝著椰子汁，看著人妖表演，吹著海風，國家出錢，自己出力，一切費用都報銷，一切都是那愜意，簽證期滿臨近回國了才想起此次出過的任務是拜訪世界上那些米其林餐廳的大廚，順帶讓他們簽個名合個影啥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回去再把照片往牆上一貼，又一個國際著名技術顧問兼名師就堂而皇之的誕生了，想想為什不去日本東京拜訪那個傳說中的“壽司之神”小野二郎？估計來這學校學習的人跟我們一樣，單憑肉眼是絕對分辨不出日本人和中國人的區別，那樣的照片是沒有說服力呃，學生和家長都不會買賬，這年頭經濟發展已經習慣了高速增長模式，崇洋媚外也就不鮮見，不是隻有北上廣才流行，放到大西南雲貴川一樣也有震懾作用一樣吃得開。米其林餐廳最多的法國吧一是太遠二是經費不夠，而且一個人去也不安全，所以就來新馬泰這地方瞎胡鬧了。不過我懷疑莽哥這廝根本就沒去新馬泰，搞不好去了帝都爬長城去了，順便在哪家肯德基麥當勞請一外國哥們吃了兩個漢堡，喝了兩杯可樂，say了幾句hello，外國哥們為了表示中外國際關係的長遠發展，擺著剪刀手，咧著大嘴巴笑眯眯的合了個影。 OK~收工！免費的照片到手，可以無節製的利用肖像權騙取學生高昂的學費培訓費了，但這事隻能在心懷疑，絕對不能在嘴蹦出質疑的語句，甚至連疑惑的表情都不能有，為了建設和諧社會，我和和尚點頭稱是。

    莽哥大概有些口幹舌燥，喝了一口礦泉水，摸出一盒嬌子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後把把煙盒遞過來，我擺手表示對這沒興趣，和尚假裝嫻熟的抽出一支煙叼上，莽哥遞過打火機，故作世故的半捂著火苗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