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打包好東西,搬到自己曾經的老房子去。那個陪伴她麵對孤獨,教會她體會孤獨,見證她擺脫孤獨,最後還是張開懷抱迎接她再次歸來,偕手孤獨的老房子。
她麵的家具都沒有搬走,原封不動的留著。
一樓的拉線開關是好的,那是蘇阡陌修好的。廚房的鍋碗瓢盆還在櫥櫃放著,櫥櫃的紗窗門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砌著瓷磚的老式灶台還是立在那,燒柴的口張著,被柴火熏上黝黑的一層灰,像是惡魔的嘴。那個灶台是奶奶在使用的,去世之後林微涼再也沒有用過。
林微涼還記得,奶奶喜歡用一個小小的陶瓷罐子溫飯給她吃。早晨做的粥留上一些盛在陶瓷罐子,蓋上蓋子放到灶,柴火還沒有燃盡,就那溫著陶瓷罐子的米飯。一小時後再拿出來吃,黏黏稠稠的香味無法形容。
想到奶奶,林微涼便覺得溫暖。
灶台上上放著一塊木板,木板上放著煤氣灶,一口炒鍋,鍋還放著鏟子,鍋蓋斜斜的扣在上麵。
鍋蓋和鍋邊沿的金屬鐵圈早已是鏽跡斑斑。是不是心不用了也會生鏽?
打開鍋蓋,一圈紅棕色的鏽蝕,斑駁的印在鍋底。估計是離開時沒有把水擦幹,被鏽蝕了。心沒有被好好護就會留下傷口。
林微涼找來了鋪了灰塵的鋼絲球,擰開水龍頭,馬上流出的水全是水鏽,黃色的液體蜿蜒扭曲的流入下水道,待水清晰了之後,就將鋼絲球放在水下衝洗,再拿過鍋放到水龍頭下用鋼絲球使勁的惡狠狠的刷。鍋上的鏽還是留下了暗淡的黃色。
心受了傷,盡力去彌補挽回,血淋淋的傷口會結痂,褪去之後還是會留下疤痕。
林微涼就這一直做著事情,不管做什,好像都可以悟出人生的大道理,腦子裝滿了東西,去又覺得空空蕩蕩的。
最後,她決定去找蘇阡陌。
她需要一點刺激和痛苦來點燃自己的感情。
林微涼的心就像一個玻璃瓶,裝滿了就碎了,碎了再安上一隻,可它又是空的。
生活,是不會給人時間去細想的。
所以,林微涼決定不再去想。
男人的生意總是在酒桌上談成的,喝完酒後最緊張的時候也就過去了,各自找樂子各自消遣。
這次應酬蘇阡陌是和李總一起來的,是比大買賣,大家都比較慎重。
終於搞定了,大家也就鬆了一口氣。
酒店的頂樓包廂有足浴有按摩,每人都各自進了一間,蘇阡陌也就進來了。他站在窗台上抽煙,望著地麵上一切都變得那渺小,而自己也不見得有多偉大,隻是一股濃濃的高處不勝寒。
“篤篤篤”的敲門聲,推門進來一個女按摩師。米白色的浴袍,柔和漆黑的秀發,飽滿的皮膚。女性的芬芳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她看著依舊穿著西裝筆挺的站著的男人,背影偉岸又莫名其妙的哀傷,像隻孤單的斑頭老鷹。
她靠近蘇阡陌,從背後擁抱他。也許是出於服務,也許是內心真實的感觸。越是繁華,越是害怕無言的傷。
蘇阡陌拉掉她的手,冷漠的沒有意思情緒起伏:“你出去。”
“可是,先生……”
蘇阡陌抬眸盯著她讓人不寒而栗,隻好怏怏不樂的說:“是。”
他也隨後出了包廂,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點了一杯苦丁茶,看著它崔櫓的色澤逼人的眼睛,那是生命的顏色。
蘇阡陌想象它被滾燙的開水衝泡時,形成水柱在杯中旋轉嘶叫,最後奄奄一息的沉在杯底,像人的情感,會疲憊,會麻木。
他還是會思念林微涼,可是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著她。那種關於愛的激情已經生鏽,他不知道死火山一般的感情,可不可以用愛來冠名。
愣愣的盯著冒著淡淡水汽的茶水,他從茶端上後就沒有抬手觸碰過它。他不喜歡喝苦丁茶,那是一種怪異的味道。苦中又帶有綠色的味道。他隻是喜歡用剛燒開的水衝泡它,一個人靜靜的享受這個過程,然後看著它冒煙,看著它冷卻,自己好像經過一場洗禮,很幹淨。
放置一天,再將它倒到下水道。
有時他又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隻是古代男子生活的準則。
那現在呢?是應該先事業,還是先家庭?他隻知道,現在自己內心一片空白。他已經擁有了最初苦苦追求的,可卻弄丟了自己的心,自己的幸福。如果還有一次機會,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走的還是那般,決絕。
他掏出手機,翻找電話薄。光標不知疲憊的快速跳動,落在林微涼的名字上,他停滯一秒又馬上移開,翻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在林微涼的名字上停下,如此不知疲憊。但他沒有勇氣講電話撥出去。
也曾有那樣的經曆,在要撥出林微涼的號碼時手指不受控製的往下一按,撥通了別人的電話,和別人隨便聊上幾句又掛斷。還有在自己獲得巨大的成就時想要打電話告訴她,可還沒有接通又掛斷。
他不知道聽見林微涼的聲音是自己可以說什。
也許可以聊聊曾經一起的生活,那是他們唯一共同擁有的記憶,也許可以聊聊安淺和程光奇的寶寶,那個可愛的孩子。那是他們唯有共同擁有的朋友。但是不管怎樣,都聊不到自己身上。那種明明在交談卻又覺得空空蕩蕩惘然若失的感覺,他不願意去品嚐。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蘇阡陌轉頭一望,李總笑嘻嘻的站在他身後。
他點頭站起來,被李總一把按下去坐好,佯裝不樂意的道:“我說蘇阡陌你小子,怎還是這樣,都認識這些年了,還這般客氣。我可是拿你當親弟弟看,別跟我講上司下屬亂七八糟的,生分你知道不!”
蘇阡陌隻是笑著不說話。
“我就是搞不懂,你年紀輕輕怎就這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兒呢,有什大不了的悲傷這多年還不都散去啊,你怎就不學學人家血氣方剛。”估計是生意談成了,李總心高興有些喝高了,又去溫柔鄉滾了一遭,心情確實不錯。
他攀著蘇阡陌的肩,倒還真有些稱兄道弟的感覺。
“哪還年輕,都奔三了。”
“才奔三,還不年輕?我再過幾年就要請你喝六十大壽的酒宴了。”蘇阡陌使勁的拍著蘇阡陌的肩膀,那不滿的模樣好像在說你不夠義氣,嘲笑我這個糟老頭子還怎怎似的。
“李總老當益壯。”
“什老當益壯不老當益壯啊,來,我問你個事兒。”
“什事兒?”蘇阡陌見李總神秘兮兮的,看著他的時候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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