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小說 第142章時光

    異地相逢，他站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久久地凝視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時光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河流，橫亙在他倆之間。無論怎努力，他都沒有辦法泅渡到屬於她的彼岸。

    她靜靜地立在對麵，微笑地看著目瞪口呆的他，眼波流轉的是清澈如許的目光，似一朵靜默開放的蓮花悄然地在水一方綻著單一的生命色彩，臉上的表情一如當年他聲嘶力竭地對她提出分手時的平靜。

    當初相愛的時候，他們的愛情就始終如她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地平淡地填滿了每一個他倆相守的日子。他挑剔不出她的任何缺點，可總感覺他們的愛情缺乏什。他便常常在這種缺失悵惘著，他始終在尋找他倆缺失的那種東西。日子不緊不慢地演變成過去，他也在日複一日的平淡中增添了許多厭倦。麵對她臉上始終掛著的那種滿足的淺淺笑意，很多次他有一種逃離感。可是他不想成為愛情世界的第一個逃兵，因為追她的時候他曾信誓旦旦地對她承諾：“我會牽著你的手，直到暮年蒼蒼，我們一起並肩看斜陽。”

    偶爾，他便會挑釁尋事，故意挑剔她做的飯菜太鹹或者太淡，惱怒她幫他洗的衣服沒有洗幹淨，甚至，故意喝得爛醉遲遲不肯歸家。她將他不願意下箸的飯菜默不作聲地倒進垃圾桶，按照他的要求重新配料試圖做出合他口味的飯菜。當她滿頭大汗地在廚房忙碌，他卻在客廳責罵她又浪費了一餐的夥食。而當他一次次喝醉踉蹌著從出租車下來，總能看見她等在小區入口，等著攙扶他上樓，她不厭其煩地守在等他的每一個深夜。

    他終於找到了機會，她竟然不小心把他那件一千多元的真絲Ｔ恤放進了洗衣機，他正等著穿上它去赴客方代表的約。當她一臉緊張地尋出已經皺巴巴地縮成一團的Ｔ恤，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晃動著晶亮的淚珠，臉上自然也沒有了平日那種淡然的笑意。她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一下子觸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原來，女人的可憐竟是那楚楚動人。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種攬她入懷的強烈欲望。可是，他終究不想放過這個等了許久的機會。要知道，他前一晚就告訴她這次赴約對他事業的重要性，它牽涉到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業務。他鄭重其事地要她為他準備好赴約的衣裝，可是現在她把它們弄得如此糟糕，他怎能忍得住心頭的怒火？他前所未有地對她大吼：“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我們分手吧！”說完便頭也沒回地衝出了家門。他以為，身後的她會在他衝出家門後嚎啕大哭，那樣他會立馬折轉身抱住她。可是，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找不出讓他回首的理由。

    他是在深深的悔意中回家的，其實，一件衣服相對於她兩年來為他默默的付出，又算得了什？當“分手”二字終於從他的嘴吐出，他才發覺，這兩個字就像兩把利刃插在他的心頭。一直在心掙紮著想要逃出去，終於等到機會可以不那愧疚地轉身，他卻一下子明白了：其實，他愛她愛得那深沉，他隻是不堪負荷她的不可挑剔的好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心頭的感受。他想要過的隻是平常夫妻那種有吵鬧也有和好的平凡生活，而她的一味依順和全心付出總讓他覺得他倆生活的不真實，他希望她偶爾也能扮演一下“惡人”的角色，不要總是那完美。他便常常在心問自己：如果他們也吵一次架，結果會是什？會不會如某些書寫的那樣給平淡生活增添一些意想不到的激情？

    他回家後卻發現她早已離去，空蕩蕩的家沒有留下任何她存在過的蛛絲馬跡，就好像他的生活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他瘋狂地在每一個房間尋找，不放過一個衣櫃，甚至，連抽屜也一一打開來檢查。他不停地撥打她那已經關機的手機號碼，直到他手機打得斷電。他絕望地發現，他竟然沒有她任何一個朋友的聯係方式。一直以來，他早就習慣了她的一次次主動聯係，而且，她也從沒有讓他焦急等待過，她總是安靜地坐在家等待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