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觀樓記78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彭羅生 本章:靜觀樓記78

    第七卷小說 第77章潘奶奶之死

    一

    長沙的冬天是嚴寒的,雖沒有北方的氣溫低,但凝聚著看不見的濕氣。夜幕降臨,路人稀少,但在某小區外的空坪上熱鬧非凡。一個用油布搭著的簡易棚,民樂、西洋樂響徹夜空,還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正中掛著一張老太太的像,兩邊掛著一副對聯,上聯是“椿樹早凋悲未己”,下聯是:“萱花忽殞恨如何”。橫批:“潘某某追悼會”。原來是長沙死去老人的彈四郎。

    看熱鬧的人不少,隻聽有人議論:“遭孽啊!有兒有女,死去五天無人知道,屍體都臭了。”還有人說:“聽說兒子是老總,女兒還是白領呢?”還有一種聲音:“年齡又不大,隻有65歲,是孤寡老人還好些,得了病,社區還會派義工照顧呢。”

    讀者若知這位潘奶奶是誰?因何早逝?且聽我慢慢道來:

    八十年代末,潘奶奶原是省外貿公司宿舍的傳達(臨時工)。當時外貿可是紅極一時的單位,因為國家急需外匯,故銀行大力支持。其福利待遇非常好,工資加獎金超過了公務員。在分配福利房時,全由公司統一裝修,自己不花錢,外窗是鋁合金嵌玻璃,房內是瓷磚。現在不算什,當時可稱豪華,因為那時大學教授的住房還是木亮窗,水泥地麵刷油漆哩!

    潘奶奶當時稱潘阿姨,年齡隻有49歲,做事非常勤快,雖沒有什文化,但識幾個字,孟母三遷的故事還講得一個大概。每天把樓道和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自然也收點廢品賣錢,來往書信也管理得井井有條,見了小孩主動逗一下,男女老少都打招呼,人緣極好,大家親切地稱她為潘阿姨。

    白領員工的父母住在這,外出買菜時,買多了難提上樓,她都主動幫忙。辦公室王主任家算是豪華的,除麵積較大以外,高檔家俱,進口電器一應俱全,其老娘也住在這。有一次王大娘買菜回來,見她又幫忙提菜,過意不去,非要她進屋坐一會兒,並準備了水果招待。她隻好進屋,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大開眼界;走道是黑色鋁合金間隔,當時未時興吊頂,故沒有射燈,但走道屋頂用鐵絲布滿了塑料葡萄和綠葉。別致的裝修使她嘖嘖不己,王大娘泡好了龍井茶,與她拉起了家常:“妹子,你家有幾口人,這熱心,我怎感謝你啊!”

    “我家有三口人,丈夫因車禍逝世,現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在老家望城農村讀書。兒子潘文讀高二,女兒潘倩快初中畢業了。我不需要什感謝,如果兒女進城來看我,能到你家坐一會兒嗎?”

    “這有什關係,來罷!熱烈歡迎!”王大娘回答得很幹脆。

    當年暑假,兄妹進城,其母就將他們帶到王主任家,王大娘十分客氣,還要留母子仨吃飯,她們堅決不吃,果真隻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母子吃完飯後,潘阿姨噙著眼淚對兒女說:“你們可知道?我為什帶你們去她家嗎?”兒女們搖了搖頭。“你們的父親死了,全賴我的打工收入供你們讀書,讀書要發狠啊!你看外貿的白領大都是大學本科生,讀了書的人硬是不同,工資高,福利又好,還有房子分配,連裝修都不用花錢,如果不讀書,就會像你們的父親一樣,幹的是苦力活,住的是土磚屋……”兒女們不語,這些話卻深深地烙在孩子們的心中。

    二

    從此,潘文讀書更努力了,原來他準備高中畢業就去打工,想減少母親的負擔。現在已知母親的良苦用心,經過一年的衝刺,第二年就考取了清華大學。女兒潘倩也是一個懂事的姑娘,原來成績不是很好,經過努力也考取了望城一中。其學費來源,潘文每年獲取了學校的獎學金,潘阿姨手中還有一點丈夫因車禍所賠的撫恤費,每到寒暑假,兄妹倆都進城打工,故每年讀書的學費基本不成問題。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外貿就走下坡路了。1993年在精簡人員時,潘阿姨被辭退,外貿宿舍再也沒有傳達了,樓道無人清掃,各自打掃門前雪。此時潘阿姨也有五十五歲了。為了生存,她擺過地攤,被城管趕得東奔西走,也上門當過保姆,曾受過主人的白眼。

    五年後,鐵樹開花,石頭翻轉。潘文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深圳一家大公司當了一名工程師。由於才貌雙全,被老總的女兒周英看中,周英打扮時髦,頗有姿色,眼光很高,待嫁閨中,比潘文還大二歲,既見金龜婿,卷袖用手擒。她隔三差五便喊潘文去家中修電腦,好似家中買新電腦不起。老總的千金來召喚,豈敢違命,潘文每次去她家,周英都打扮得十分洋氣,盡顯女人風姿,並準備了水果招待。潘文誠惶誠恐不敢望她,低頭做事。“哪壞了啊?”周英將頭貼近潘文佯裝觀看,讓飄逸的秀發和濃鬱的法國香水誘惑對方。潘文一查,每次都是插頭鬆動,並無大礙,心中自然明白。落花且有意,榆木豈無情。一來二往,兩人就談起了戀愛。周老總得知,心中有數,佯裝不知。不久的某日他將潘文叫到辦公室,嚴肅地說:“我隻有一個獨女,將來的女婿是要入贅的,生下小孩要姓周,以後的財產由你們繼承,結婚的新房不成問題,我在附近買一套給你們,你同意就結婚,不同意就不要與我女兒往來了。從此你也不能繼續在公司工作,明白嗎?”潘文一聽頗感為難,招上門婿,母親是死活不會同意的,但一想這可是機遇啊!況且他女兒長得也不錯,何況他家十分富有,如果僅憑自己奮鬥,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出人頭地?他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提出的條件是要大家共同瞞著他的母親和妹妹。周老總回答:“這個自然,你妹妹在上海是不會知道的,她們看不到戶口簿。”不久潘文便成為了老總的助手,享受副老總待遇。

    在結婚的那天,潘阿姨偕同女兒興致勃勃地參加了婚禮,自然入贅的事全都瞞著她們,她為兒子能娶到有錢人家的女兒自豪。新房麵積為三室一廳,裝修檔次大大超過了省外貿王主任的家,她為自己的睿智而自豪。潘文想留母親長住,卻又不敢,因為購房款全是嶽父出資以女兒名義買的。母親和妹妹隻住了一個星期就要走,潘文沒有挽留,臨走時潘文說:“媽,以後你什事都不要做了,在老家享清福吧!我每月寄300元給你”,潘阿姨喜笑眉頭,“養兒防老,積穀防饑”,終於看到了回報。潘倩大專畢業後,被應聘到上海一家公司當會計,也找了一個白領男朋友。每月也寄200元。當年在望城農村每月有500元的收入,吃穿不愁,還有盈餘。被當地村民稱為富婆。

    1999年深圳傳來喜訊,潘文生了一個兒子,要媽去帶孫。她喜出萬分,昔日的潘阿姨成為了真正的潘奶奶。她急忙收拾行李來到深圳,望著胖乎乎的孫子,情不自禁地吻著,感歎自己一生沒有白活,甜蜜的幸福寫在臉上,她抱著孫子問道:

    “給我孫子取個什名呀!”

    “叫樂樂。”

    “好!我的潘樂樂,我的乖樂樂,潘家後繼有人了。”

    潘文夫婦聞言無語。嬰兒沒有母奶,專喂進口牛奶,三個月後,她和兒媳的矛盾就來了,潘奶奶每次喂牛奶是將奶咀含在口中試溫度,兒媳看見很是不滿,“媽!這樣不衛生,應將奶水擠在手背上試啊!書上說吃過的奶瓶要用開水煮,燙一下是不能殺菌的,我講了多次怎就不聽呢?”潘奶奶心很不舒服,心中在說:“我養大了二個,難道還不如你呀!”但又不敢頂撞。仍舊我行我素。沒過多久,當兒媳拋出一句:“這種帶法將來會帶出一個鄉伢子。”潘奶奶聞言氣不打一處來,頂著兒媳說:“鄉伢子怎啦?你丈夫就是鄉伢子,也是我帶大的。”兒媳無言以對。到了夜晚,當她忙完一切家務,剛準備睡覺時,就聽見隔壁房間傳出了說話聲:“要你媽回去算啦,她沒有文化,不能科學帶人,讓我媽來帶,帶出來的兒子將來素質高些。”潘文佯裝睡覺沒有理睬妻子。“一躺下就像頭死豬,我講話你到底聽見沒有?”兒媳的聲調逐漸高了起來。她豎耳偷聽,想聽兒子怎樣對付這個堂客。傳來的聲音使她大所失望:“莫吵囉!明天還要上班呢?”潘奶奶躺在床上暗自流淚,辛勞一生,望子成龍,想不到這條龍在堂客麵前卻是一條病龍,說話這樣懦弱。她想走,又舍不得孫。賴著不走,又寄人籬下。因為住房是女方的。她悔恨自己不該讓兒子攀高,找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如果找一個貧民女兒或農村姑娘做媳婦,自己就可長住這,享受天倫之樂,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次日兒媳下班回家,婆媳無語,兒子回家也沒有多話。接連幾天,潘奶奶實在忍不住了,寬敞的住房讓人窒息。一個星期後,她提出要回家,理由是家中還有兩頭豬,委托別人喂不放心。實際上她是怕呆久了,會影響兒子的夫妻關係。潘文心知肚明,沒有挽留。在送母親上車時,強忍著眼淚說:“您老暫住鄉下,過兩年我會在長沙買一套二室一廳給您,讓你在城享清福,每年春節我會回來看您。”潘奶奶望著兒子苦笑地點了點頭。

    三

    此處不留娘,自有留娘處。在上海的女兒潘倩也結婚了,男方是上海本地人,也是一位白領。女兒熱情地邀請母親去上海居住,潘奶奶本不想去,還是農村老觀念:“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住在女兒家不自由,畢竟不是自家。兒子這既然住不了,隻好打點行裝前往上海。女兒、女婿還算孝順,每個星期天偕嶽母去市區各景點遊覽,上海要看的景點基本上都看完了,接下來潘奶奶卻閑得慌。女兒未生小孩,無人可帶,早餐他們都在外麵吃,中午又不回家。買好菜準備做晚餐,女兒不讓她炒菜,說她炒的菜太鹹,太辣,女婿吃不慣,上海人吃小菜都要放糖,故又不合潘奶奶的口味。一日三餐,潘奶奶自顧自就可以了。上午無聊,就在小區散步,與人交流又不懂上海話。可能是長期辛勞的習慣使然,她看見小區垃圾桶內有許多丟棄的紙盒,就順手棟回家,藏在自己的床下,集多了再賣錢。開始女兒、女婿不知道。後來被女婿發現了,很是生氣:“家成個什樣子,簡直是垃圾站,丟人現眼。”潘奶奶聽見不敢吭聲,但心很不是滋味,“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住了半年就執意要回家。女兒、女婿拗她不過,隻好讓她回去了。

    潘奶奶在老家住了一年多,她那孝順的兒子果真兌現了承諾。在長沙某小區買了一套二室一廳的按揭住房。從鄉下搬到城,她心還是高興的,因為她曾在城見過世麵。長沙又是她打工多年的地方,有熟人往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在城有了自己的窩。每年春節兒女們都來探望,給錢給物,在物質生活上很是滿足。時間一長,在精神上就感到寂寞,想找鄰舍聊天,各家防盜門緊閉,有人敲門,麵的人要從“貓眼”瞧,以防不速之客。沒有事又何必去敲別人的門呢,思來想去,深感還不如住在農村老家好,開門即可見鄰。在家看電視看久了也沒有味,她又沒有其他興趣愛好,要看書又沒有文化,真是一天不得完。小區的居民購物離超市較遠,她突發奇想,在小區內擺一個地攤,既可消磨時間,還有一點收入。說幹就幹,駕輕熟路,她真的用活動木架在小區擺攤,專賣襪子之類的針織品。果然生意不錯。上午擺二個小時,下午擺二個小時,每月的收入能養活自己,而且還很輕鬆。正在她得意之時,小區內的流言就來了:“如今養崽女有子用囉?一個兒子當老總,一個女兒是白領,都不接娘去住,還要老娘擺地攤謀生。”這些話像長了翅膀,不久就傳到兒子耳中。

    四

    2000年5月26日是潘奶奶62歲生日。兒子潘文專程從深圳趕來給母親做壽。因不是整生日,故潘倩沒有請假回家,人未到,但壽禮到了。潘文對母親說:“你怎在小區擺地攤呢?缺錢花說一聲呀,影響多不好。”於是拿出2000元作為壽禮,還送了一個全球通手機。潘奶奶端詳著兒子說:“兒啊!我不差錢啊!沒有事做,悶得慌。”“今後感到寂寞就打手機給我,也可和妹妹通話,再不要擺地攤了。”潘文疼愛地說,潘奶奶無語,心中在說:“做兒女的怎知娘的心啊。”根據母親的提名,潘文把在小區有關係的鄰舍和母親在城的好友都請到了大酒店,總共辦了三桌。在筵席上潘文說:“今天是我母親生日,特請大家吃一杯薄酒,主要是感謝各位對我母親的照顧,一律不收禮金。”說罷,大家也客套起來,紛紛把酒祝壽: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等吉祥之語連綿不斷,母親很是高興。次日潘文又買了一條“芙蓉王”煙,去拜訪小區保安隊的李隊長。自報家門後說:“煩你照顧一下我的母親,如果她再在小區擺地攤,你們可以阻攔,我家不差錢,母親辛勞一生,我不能再讓她勞累了。”李隊長見是一個孝子,所托的又是這樣一件事,便樂歡歡地接受了這條煙。潘文回到深圳後,潘奶奶仍舊我行我素,照樣在小區擺攤。某日,保安對她說:“您老不能再在這擺攤了,影響小區的環境。”“我以前就在這擺攤,怎就不影響環境?”潘奶奶氣憤地說。“現在有明文規定,真的不能再擺了。”保安不厭其煩地加以解釋。潘奶奶隻好收攤,因為擺在小區外會有城管驅趕。

    從此,潘奶奶無事可幹,悶悶不樂。每天胡思亂想,想到兒子太懦弱會被堂客欺負,此時還不知兒子已經入贅,否則會當場氣暈。想到女兒怎還不生小孩,不知哪方有問題,因為未生小孩的女人,婚姻會有危機。左思右想不得要領。不到二年時間就變得有些癡呆,不知怎的還患上了心髒病。兒子潘文聞訊還給母親找了一個保姆,當然不要母親出錢,但不到半個月就被她辭退了,說什:“我自己還沒有事做,請保姆幹什。”其實是舍不得花錢。雖然兒子、女兒經常來電問候,卻說不上幾句話便關機了。有一次兒子打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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