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6章 內鬼

    【到頭來，任何時代都是這樣，“開拓者”——換言之——“衝在最前線的人”，並不完全是有著最高實力和勇氣的人，而是被命運逼迫的、走投無路的人罷了。】

    BGM——李健《貝加爾湖畔》

    淩晨三點半，一行人疲憊不堪地回到船上，感覺就像是終於踏上美利堅熾熱土地的越戰老兵。

    結合大部隊所見的上遊的情況，把我們最後到達的那個溶洞空腔與河道的結構視為一體，竟然與有名的“數學玩笑”克萊因瓶驚人相似。實際上克萊因瓶的結構非常簡單，一個瓶子底部有一個洞，現在延長瓶子的頸部，並且將它扭曲地插入瓶子內部，然後和底部的洞相連接，就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克萊因瓶。和我們平時用來喝水的杯子不一樣，這個瓶狀的物體沒有任何的“邊”，它的表麵永遠不會終結，並且沒有內外部之分，是一種罕見的“無定向性”平麵，通俗來講，就是說一隻蒼蠅可以從瓶子的內部直接飛到外部，而不用穿過瓶壁或者通過瓶口。因而，那條河在水下流淌，同時也在地麵流淌，地上的河水可以無遮無攔地流進水底，也可以從水底兜一圈再流到地麵，聽起來就像是個難以實現的悖論，但它真實的發生在了隱藏著無數秘密的喀納斯。

    問題是，那條河從哪來？

    結合在墓穴中景致與半月來在白哈巴的所見所聞，胡七九猜測，那應該就是傳說中圖瓦族人祭祀用的“聖河”，出自那座“聖山”的峽穀之中，流經白哈巴地下，匯入喀納斯湖中，這些都與我同齊霽的猜測大抵無二。

    那，那些圖瓦族人是知道那些青銅人俑的存在的？或者說他們正是那真正的“始作俑者”？

    說到那些青銅人俑，齊霽太陽穴處那一塊裂開的皮膚之下，淡淡發亮的青銅色還是沒有完全散去，並且伴有輕微的刺痛感。不過他這人感覺異於常人，他覺得“輕微”，肯定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輕微。胡七九說需要仔細檢查一下，似乎在那青銅鼎煮了一遍之後，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異變。

    此外，關於如何召喚出焚城的事情，我心有了大致的眉目，“上一次，焚城是在有人溺水的情況下出現的，那這一次，咱們也是搞個快要淹死人的假象，應該就可以了吧。”我提議說。

    “我來。”語氣理所當然，這種事情齊霽向來當仁不讓。

    我愣了一瞬，馬上故作嚴肅地說：“你不行的，上次是我，興許隻能是我呢？”

    “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齊霽有些煩躁地按住肩膀甩了甩手臂，往前走了兩步，說：“這次想也別想了，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呆著。”

    我追上兩步，道：“你還不明白呢？如果必須是我，你就算是淹死了，也是白費力氣。”

    齊霽停住腳，回頭定定看我一眼，一字一頓道：“那我寧願白費力氣。”

    我求助地望向胡七九，後者放下掩住唇角的手帕，清咳兩聲道：“由於青銅介質的影響，你的關節有一定程度的鈣化，現在其實行動不便吧？不要逞強，我是醫生，也是船長，為了確保這次行動的最大利益與患者的未來，我不允許你參與明天的行動。”

    齊霽腿一掀坐到桌上，奪下胡七九手的手帕輕輕一抖，菱格花紋沾染著的大片血跡暴露無疑，“你這說，沒有什說服力吧？”

    “沒錯，”胡七九神色泰然，“所以，明天的行動，我也不參與。”

    說著，胡七九遠遠地投來一瞥，我會意地點了下頭。他是想撤出所有的主力，吸引內鬼露頭，在最終行動之前將隊伍徹底清洗一遍，雖說這樣一來，重任就交到了我頭上，不過，單單隻是對付人類，我應該還是可以勝任的。

    ……吧。

    他還說，為了吸引真正的內鬼與發現潛在的內鬼，他一共放出了五個有分量的消息，可能會對我的行動有些影響，希望我能隨機應變。這是他還在救生筏子上的時候跟我說的兩件事，當時驚得我都快坐地上了呢。

    於是第二天，我代表水澤堂大掌櫃做了臨時領隊，第二次尋訪神秘的水下焚城。

    沈叔是個非常有效率的掌事，躲在我身後把一切瑣事打理得井井有條，我隻需要在關鍵時刻假裝指揮兩下，其餘時間大可用來嗑瓜子閑聊扯皮吹水，這樣看來傀儡帝王也是蠻快活的，吃好的穿好的還不用動腦，關鍵是全天下的人都要叫你一聲萬歲。

    所以說啊，實權有個屁用咧，不如活久一點，多享受一些。

    在前往焚城之前，我按照胡七九的設計做了一個激奮人心的動員演講，然後添加了古時候大將出征前的必要環節，說此行如何如何危險如何如何艱難，叫家有親眷者（xian），生有可戀者(chong)出列留守，餘下的小婊砸們跟我一起放手一搏。

    豪情滿滿地遊到半路，我漸漸發現身後所有跟來的人神色微變，緊接著我的潛水裝置突然又出現了故障，微不足道的軟管磨損，累積到這一點上驟然崩斷。水流襲來的瞬間我的第一反應是為這個內鬼的智商感到捉急，因為竟然是用跟上回一樣的招數，簡直心累。同時也為他的號召力感到欣慰，起碼這些跟來的人看見老大被人算計了，一個個全都無動於衷。但是這回一定不是小天師做的，因為在半周前，那個姑娘已經被胡七九遣散回香港去了。

    不是小天師，那，還有可能是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他應該不想讓我馬上就掛掉。

    於是我安心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伸懶腰，一動才察覺到腕上涼冰冰的手銬，四處瞥了瞥，發現自己是在上次那個抽空了水的溶洞，身邊黑壓壓人影晃動，一個個彪形大漢裝備精良，看上去頗有點令人興奮的危機感。

    見我打了個囂張的哈欠，為首的男人蹲下身來，伸手捏住我的臉，饒有興趣地問：“你是海妖？”

    我腦子一炸，心說海妖你妹夫的，那些寥寥無幾的知情*人怎還沒死透啊，轉念一想，這可能是胡七九放出去的“第一個消息”。

    “我聽道上的人說，隻要是你跟去的墓，就都能淘出來上古的東西，”那人舔了舔嘴唇，眼神精光閃閃的，“那這一趟，你也是來淘沙的吧？”

    我努力抬眼瞪著他，無奈似乎效果甚微，這種形象下看起來，這一眼的諂媚甚至多於威懾，旁邊甚至有個飛仔吹了聲口哨，嘿嘿嘿壞笑起來。因為尚還搞不清楚對方的動機，我明白現在不能隨便跟人動手，咬得牙根直癢癢，也隻能老老實實回答一句：“我是。”

    對方對這種簡單粗暴的回答很不滿意，“嘖嘖嘖，真是惜字如金，你是什？你是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