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搬家了，搬到了八寶前街的一棟六層的老居民樓。

    林家住那嘛，我們搬到了他家樓上，邊上就是一個菜市場，搬到這之後，生活好像一下子從落到了地，變得真實起來，我們反倒感到了輕鬆。

    我和我媽，每都下樓買菜，沒事就在大光路那邊逛，那時那商場不是剛造起來嘛，在家，也不用擔心有人敲門，不用擔心有什人會找上門，除了林一家，全世界好像就沒有人知道我們去哪了。

    公司和原來的家都被法院封了，馬上拍賣，工廠更快，聽已經拍賣過一次，因為標的太大，沒人投標，已經流拍一次，正等著第二次拍。

    我爸不用去公司，也不用去廠了，整都待在家，有時那邊法院吳法官打電話來，沒什大的事，隻是讓去取什文件，我爸就讓林和我跑一趟。

    有一次拿完文件，林去洗手間了，吳法官沒頭沒腦就和我，回去告訴你爸，有些事，還是心一點，我們也是聽領導安排，沒辦法。

    我回去把這話告訴我爸，我爸就給吳法官打電話，問他具體是什事，我爸話剛完，對方就把電話掛斷了，再打過去，電話就無人接聽。

    我爸想了半，最後讓我以後別去，有什事，林去就可以，我知道他一定是從吳法官的提醒覺察什，怕我被那邊的什人扣住。

    法院給我家留下的車，我爸選了一輛別克，過戶到林名下，林每次去，就開著這輛車。

    我媽的心情漸漸好起來，她有時還會開玩笑，現在這樣，反倒更像家的樣子，又，現在這樣，感覺很像早年他們剛出來的時候，在南京也是租的房子，隻是房子，那時候還沒現在這樣好。

    有時候我看到我媽又悶悶不樂的，問她，她就是你爺爺奶奶和外婆要是來，看到這個樣子，問起來，不知道怎。我爸媽一直瞞著老人，每次他們打電話過來，都好好，老樣子，就是忙。

    我媽想起來這段時間一直忙著安置新家，很久沒和我外婆聯係，就給我外婆打電話，電話關機，打給我舅媽，也是關機，她奇怪，怎回事。

    我我給奶奶打打試試，電話一樣關機，打爺爺，也一樣。

    我媽就急起來，和我爸，我爸放心，沒什事，一定是前幾下大雪，把村的基站壓垮了，沒看到電視到處在播抗雪災？沒事，不然不會一個電話都不通的。聽我爸這，我媽放下心來。

    過了幾，突然有電話打我媽，杭州的座機，我媽接了，是我舅媽，我舅媽在電話哭，她她是帶著孩子從家逃出來的，家的房子都被要債的人扒了，我媽忙問外婆怎了，我舅媽老人沒事，老人又不欠他們錢，他們是找我舅舅，還有幾個，是找我媽的。

    我舅媽，大姐，我出來的時候媽和我交待，讓我給你們打電話，叫你們千萬不要回去。

    我爸媽接到電話，都覺得事情不好，他們商量了半，覺得怎也要回去看看，雖然我舅媽反複強調不要回去，但不回去，怎放心得下？

    他們決定今吃過晚飯就走，這樣到老家，應該半夜，那時候進村，也不會碰到什人。

    吃過晚飯，我爸和我媽，把錢帶上吧，我媽從櫃子取出一包錢，還是那我爸公司的員工們留下來的，有六萬多元，我爸回來的時候交給我媽，是收好，一筆錢就是一顆人心，這錢比什錢都值錢。

    到老家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我們把車停在村外橋頭的一塊空地上，摸黑往村走去。

    冬的山區，夜很冷，路燈又基本壞了，我們一行裹緊羽絨大衣往前走，好在通往村的路都是水泥路，還是我爸捐錢造的，林在前麵走，我們三個在後麵三四十米遠跟著，約定要是林碰到人，就咳嗽一聲。

    好在這冷的，家家戶戶的燈都黑著，林走過去的時候，除了一些狗懶懶地叫了幾聲之外，並沒有人。偶爾有一兩戶人家的燈亮著，麵傳來的也是搓麻將的聲音，那些人才不管外麵的世界。

    我爺爺奶奶的家靠近大路，外婆的家更遠，在村的另外一頭，林到我爺爺奶奶家院外，也不敢敲門，他翻牆爬了進去，把院門打開，我們進去後又把院門閂了。

    我爺爺家是座二層的樓，當年我爸要造三層，我爺爺死活不同意，他家又沒人，浪費那錢幹嘛。

    那房子一樓當門是個正廳，右邊是廚房，左邊是臥室，我爺爺奶奶住，二樓三個房間，一間是客房，還有兩間，是我們回來的時候我爸媽和我的房間。

    房子前麵是很大的一個院子，每次我們回來，院子就會搭起棚，每餐吃飯，總有五六桌人。

    我們穿過院子靠近大門，眼前是黑漆漆的一個門洞，屋子黑的，我奇怪爺爺奶奶怎連門也沒有關，跨過門檻，就用手去摸靠門左邊的開關，我吧嗒吧嗒按了幾下，燈沒有亮，我燈怎壞了。

    黑暗中有人問，誰？

    我聽出是我奶奶的聲音，從左邊他們的房間傳出來，我是我，奶奶。

    奶奶問，寧寧，是不是寧寧？

    我是，我奶奶燈怎壞了。房間一陣窸窣，一團光亮了起來，是蠟燭的光，我趕緊朝房間走去，一到門口，我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昏黃的光線下，我看到房間空空蕩蕩，什都沒有，隻有靠近角落的地方，用幾塊磚頭支著一塊板，那就是一張床了，我爺爺奶奶正從床上起來。我們四個，不由的驚叫一聲，我爺爺趕緊，輕點輕點。

    我奶奶看著我們，厲聲道，你們回來幹什？不是讓你們不要回來嗎？

    我爸撲通一下跪下來，哭道，怎會這樣，對不起，爸媽，是我害了你們。

    爺爺和林，林師傅麻煩你去門口看著，我奶奶招呼我媽和我去那床上坐，我媽和我過去，三個人抱著一起哭。

    爺爺把蠟燭吹滅，他輕點輕點，又讓我爸趕緊起來，地上太涼了。

    我爺爺家的東西都被要債的人搬走了，來的遲的人，看看房子實在沒什東西可拿，把門和牆上的電表都拆走了。

    我媽哭道，這些人也太過分了，告訴我，誰幹的，我明一家家上門罵，他們哪家的忙我們沒幫過？這村造橋造路造學校，哪樣不是我們出的錢，這些人怎狠得下心，把你們扔在這挨凍。

    我奶奶歎了口氣，她別這氣話，不管怎，總歸是我們欠他們錢。

    我爸是我們欠的，又不是你們，找你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