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暗驚,抬眼一看,抱雲仍是一身月白的衣衫,秦小姐卻穿著一身杏黃的金線繡百子榴花綃紗,我知道她說的是秦小姐,也猶豫起來,又怕再度引起眾人的嫌隙,所以連忙對她說道,
“這是秦小姐,你要好好服侍,不能亂說話,不然就得被趕走了。”
她也被嚇了一跳,連忙乖巧地閉了嘴,聽憑抱雲把她領走,我舒了一口氣,見秦小姐倒繡架邊收拾著絲線,也跟上去幫她理著線球,秦小姐朝我笑了一下坐下道,
“你幫我理著,我要趕在明天前繡和這一副。”
我探頭看著,是一副穿花遐蝶的圖案,已經完成了大半,隻剩下右下角的一朵牡丹一半的花瓣還沒繡上,針腳細小,壓得密實,幾乎繡一寸就要換四五種顏色,又是上好的繡線,更覺得栩栩如生,我讚她繡得好,她指著圖樣道,
“這的牡丹最難繡的,我總是挑不出色來,還是照著名家畫作才勉強打下圖樣的。”
我看了一會,又好奇問道,
“何必趕在一時完成,又沒有急用的東西,橫豎還有老爺請的繡工。”
秦小姐抬眼對我笑著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明天是中秋,金陵的習俗,夜,要拿著自己親手繡的帕子向嫦娥祝禱,再將沾了嬋娟氣息的帕子藏在枕下。”
我的確不知這樣的習俗,又好奇地問道,
“這樣做有什用嗎?”
秦小姐頓了頓,似乎是在懷念,半天才說,
“可以為逝去的親人祈願,讓她們一樣可以和家人在中秋團圓…”
我知道秦小姐的生母在她出生時便死了,未曾感受到母親的撫慰,也是她的遺憾吧,我了然地笑笑,又問,
“明日的宴席,你想好了嗎?”
秦小姐仍挑針繡著,回道,
“我們一起在壽客堂過,這次烏遠鎮的人送了兩大簍的太湖螃蟹,雲淇高興得不行,還有你釀的桂花酒,那些糕點少說也有幾十樣,不過,最高興的卻是和你們一起過…”
我頗感動地抓著她的手,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又問道,
“老爺呢?晚上不回來嗎?”
她正仔細分辨著絲線兩種極相近的顏色,拿著剪子回道,
“明日朝中有中秋宴,夜皇上還邀了重臣賞月…”
賞月總少不了歌舞娛情,明日宮中的宴席,想必也熱鬧非凡,我便說,
“以前常聽住在皇城邊上的人說,宮中的宴席總是聲勢浩大,遠遠的都能聽見麵的歌舞之聲呢…”
我兀自說著,卻發現秦小姐臉色蒼白,眉頭緊蹙,我連忙拉住她的手細看,才發現剪子不知何時脫落,在她雪藕般的腕上劃過一條長長的血痕。
一朵暗紅的血花染壓著未完成的牡丹花瓣,如同有了生命一樣慢慢暈開,她定了定神,放開帕子,向我勉強笑道,
“…真疼…看來今日是做不成這帕子了,待會叫人小心洗淨了再拿過來…”
我知道她身體虛弱,眼看她不住顫抖,連忙扶著她就到屋歇著,又找了藥酒擦了擦,傷口不大,但卻寬長,我也不敢亂動,隻是輕輕擦著,秦小姐就已痛得陣陣冒著冷汗。
我擔心牽扯到了她的弱疾,心放不下,還是跑去叫了府中的郎中,他用了麻沸散,清理了傷口,又包好了藥,給秦小姐開了方子,我則催促著她服了滋補的湯水,睡下了方罷。
秦小姐睡下了,我小心地放下了帳子,輕手輕腳地掩了門出去了,抱雲聽到消息也趕來了,她急得劈頭就問,
“出了什事?小姐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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