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走出病房，在走廊站了一會兒，又下了樓。

    樓下出了起醫療事故，大廳門口圍了三層外三層的鬧事群眾，期間，有人哭哭啼啼，有人罵罵嚷嚷。幾個片兒警在旁協調，時不時被情緒激動的病人家屬打歪了警帽。

    秦延掃了一眼，走開了。

    醫院後麵，有個池塘，塘內蓮葉接，一彎月牙倒映在水麵上，風起，蓮葉輕晃，弧角分明的月牙起了皺。

    秦延找了一處石椅坐下，點起一支煙，煙剛抽了一半，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側頭，看到一隻粗糲的男人的手。這隻手少了三根手指，在黑夜顯得有點可怖。

    “延哥。”來人叫了他一聲，繞到他麵前，有點驚喜“延哥，真是你，我剛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秦延抬眸：“阿昭，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這一晃，都該有三年了吧。”

    “三年半。”

    蔣昭摘了頭上的警帽，撥了撥被帽子壓出形狀的頭發，笑著與秦延並肩坐下。兩個男人的背影在月色下一樣的挺拔。

    “沒想到會在曲山遇見你，前幾和張隊聊還提起過你呢，你來曲山是辦公的嗎？”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偶遇，蔣昭顯得很興奮。

    “私事。”

    “哦。”

    蔣昭點點頭，沒再細問。

    秦延掏出煙盒，往蔣昭麵前一遞，示意他抽煙。

    蔣昭憨笑揮揮手：“不抽。”

    秦延有點意外，想當年，蔣昭可是隊的老煙槍，手無時無刻都離不了煙。

    “備孕呢，老婆不讓抽了。”他解釋。

    “結婚了？”

    “是啊，今年三月的時候結的。”

    秦延把煙盒揣回兜，目光隨著前方盈盈波光晃動：“挺好，恭喜你。”

    “延哥你呢？”

    “老樣子。”

    “還幹著？”

    “幹。”

    蔣昭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殘缺的手指，垂眸：“你真牛。”

    秦延沒作聲。

    “當年那段刀口舔血的時光，我現在連回想都不太敢。”

    秦延勾了勾唇：“忘了吧。”

    蔣昭“嗯”了聲，又沉默了片刻。想必，該忘的，在這一瞬都記起來了。

    “延哥，我調來曲山之後，咱倆就沒有聚過，明兒我請你吃個飯吧。”

    “不了。”秦延拒絕，“這次時間趕，下次聚。”

    蔣昭想了想：“也行，那可好了。”

    “好。”

    “延哥那我先走了。”蔣昭戴上警帽，往大廳的方向指了指，“那邊的麻煩事還沒完呢。”

    “好，回見。”

    “回見。”

    蔣昭走了，秦延一個人又坐了會兒，等他往回走，發現溫茗出來了，正到處找他。

    醫院的路燈很亮，她邊走邊張望的樣子明明凝著一層光，但遙遙望去，卻還是能看清那簇黯淡的情緒。

    “溫茗。”秦延出聲。

    她朝他看過來，眸子亮了亮。

    秦延的心一軟，快步朝她走過去。

    “你去哪兒了？”她的聲音也是柔軟的。

    “抽了支煙。”

    “煙？”溫茗念出這個字，忽然起了癮，“我也想抽煙。”

    本以為秦延會拒絕她，但他卻一反常態，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塞到了她手。

    “下不為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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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盒的塑料紙上，還有秦延身上的溫度。溫茗握在手撚了撚，夾起一根，走到路邊的大樹下。秦延沒有跟過來，她一個人默默地抽完，轉身，他還站在那。

    “你看什呢？”

    溫茗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大廳鬧成了一團，有情緒激動的家屬直接拿手在掄警察。幾個警察都沒有反抗，仍然好言勸著。

    “沒什。”他攬住她的肩膀，看向別處，“走吧。”

    兩人回到樓上，走廊冰冷的空氣，悶得讓人窒息。

    “我今晚想留下來。”溫茗。

    秦延點了點頭，走到邊上，坐下了。

    “你去附近開個房睡吧。”溫茗指指病房，“這也沒什事，不用兩個人都在。你白開了這久的車，也該累了，明兒還回去呢。”

    “不用。”他沒有要走的意思。

    溫茗走到他麵前，抬手摩挲著他下巴上那圈細的胡茬，也不知道什時候冒出來的，突然就有點青了，還有點紮手。

    “你留下幹什呢？”她問。

    他仰頭，一雙黑亮的眼，帶著些許不太明顯的柔情：“陪你。”

    溫茗笑了笑，側身在他身邊坐下，自然的把手塞進他的掌心，他一轉手，十指扣住了。

    “其實，我和我奶奶的感情一點都不好。”她的聲音平淡直白，就像是花板上的燈，亮得毫無溫度。

    秦延沒作聲，安靜地傾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