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我……我……”

    “嗯？”楊浩隻一抬頭，竹韻鼓舞了半的勇氣登時消失，趕緊舉起碗道：“請，請酒。”

    “哦，好，我的酒量不及你，你盡管喝個痛快，我盡力相陪便是，……”

    竹韻一碗酒灌下，馬上抓起酒壇，為自己又斟了一碗，桃花上臉，醉眼流波，含羞道：“大王，我……我喝醉了的時候，是不是喜歡胡八道呀？”

    楊浩幾乎笑出聲來，連忙咳嗽一聲，很嚴肅地搖搖頭道：“哪有，竹韻……咳咳，酒品很好，非常好，基本上不哭不鬧，特別的省心。”

    竹韻嘻嘻一笑，芳心大悅，馬上又自我嘉獎了一碗酒，鼓足勇氣，借著酒勁兒道：“那個……竹韻去擒拓拔韓蟬兩兄弟時，大王曾允諾竹韻一件事，不知道……不知道大王過的話，還作不作數？”

    楊浩的心跳忽然也加快起來，這個性情爽快、容顏俏美的姑娘，一直為他出生入死，她是一個傑出的殺手，可是在情場上，卻青澀的可憐，根本就是一個毫無經驗的姑娘，那種又憐又愛的感情，漸漸也在他的心中滋生。或許把她當成了情投意合的朋友，又或者一個稚純可愛的妹妹，但是追根究底，她是一個美麗而成熟的姑娘，楊浩也不清自己對她到底算是一種什樣的感情，經過上一次的酒後真言，楊浩已知道她的心意，他也不知當這姑娘鼓足了勇氣主動提出時，自己該做出一種什樣的回應才算妥當。

    答應？拒絕？楊浩的心情也有點忐忑，卻也隱隱的有點期待，讓一個嬌美可愛的姑娘主動傾訴情意，對任何一個男人來都是頗有成就感的事吧？

    “當然……算數，，吧，你要什，隻管……出來便是。”楊浩的語氣也禁不住有點吞吐起來，他有點不太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坐姿。

    “上一回……他真的沒聽清我的是什？”竹韻暗自鬆了口氣，卻又隱隱地有些失望。她咬著嘴唇，遲疑了一會兒，忽然端起酒來，好象壯士刑場，慷慨就義，一口氣喝了碗中的老酒，雙手一按桌子，瞪圓了一雙杏眼，緊緊地盯著楊浩。

    楊浩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移動了下身子：“竹韻，你……怎了？”

    “大王，我……我隻想提一個條件！”竹韻的臉在燒，頸在燒，眼睛在燒，好象變成了紅孩兒，一頭秀發都變成了火燒雲。

    “你……你……”楊浩忽然有點口幹舌燥，心也不爭氣地咚咚跳了起來，他忍不住有點鄙視自己：“又不是甫經情場的初哥兒，瞧你這點出息。”

    “咚咚咚……”

    竹韻剛要開口，比他們倆個的心跳更加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公子，公子，有急事。”

    這是馬燚的聲音，楊浩微服出宮，除了自己身邊的侍衛，也就隻有馬燚知道。

    楊浩立即神色一正，沉聲道：“進來。”

    馬燚閃身入內，順手帶上房門，先向竹韻頷首，喚了聲竹韻姐姐，便立即湊到楊浩身邊，急促稟報了一番，因為隔壁還有許多食客，恐隔牆有耳，馬燚不敢高聲，竊竊私語，就連近在咫尺的竹韻也未完全聽清。

    楊浩聽到一半已是臉色大變，待馬燚匆匆完，楊浩立即起身，驚容道：“竟有此事？怎會如此！馬上走。”

    竹韻不及詢問，楊浩已起身而出，那嶽掌櫃的點頭哈腰上前寒喧，楊浩擺擺手，急匆匆道：“我有急事，先行一步，下回再來掌櫃的這享用美味。”

    急匆匆出了屠狗齋，翻身躍上戰馬，楊浩立即自懷中取出一枚虎符，吩咐一名侍衛道：“速去，調拓拔昊風所部東城門外候命。”罷撥馬便走。

    竹韻見此情形，情知出了大事，也顧不及自己失落的心情，急忙追問馬燚道：“燚，出了什事？”

    馬燚又將事情原委與她了一遍，竹韻也知道這下子真的壞了。女人一向是楊浩的逆鱗，凡他為之動情的女人，豈肯讓她有失？當年楊浩在人家府上做家仆，一個隨便就能讓人撚死的螞蟻般卑微的人物，為了羅冬兒都敢一刀兩命，不惜亡命涯，何況他現在位居至尊？

    “大王，不去見見永慶公主？事情雖急，但是既已發生，也不差在這一刻，永慶公主的身份畢竟……”

    楊浩直接闖進丁承宗的府邸，根本不容大哥多問，匆匆交待一番，返身便出了府門躍馬疾行，竹韻情知此事不宜多勸，可是該的話還是要的。

    楊浩急道：“我心似焚，這時哪有心思見她。既是女英撞見了她，就先讓女英好生安置她吧，待我回來再。”

    “大王要往哪去？”

    楊浩快馬一鞭，疾聲道：“鹽州！”

    竹韻和馬燚對視一眼，匆匆跟上，一邊走，竹韻一邊把楊浩的交待向一名侍衛轉述了一遍，令那侍衛回去報信，自己則與馬燚緊隨其後。楊浩不止是她傾心的男子，也是她所效忠的君王，竹韻從未忘記自己的職責，這時怎會離他左右。

    東門外，拓拔昊風帶著訓練有素的宮衛軍早已列陣整齊，他不知道楊浩急急傳令所為何為，合過了調兵虎符分毫不差，他立即調齊所部在東門列陣相候，楊浩一到二話不，立即下令隨他急赴鹽州，拓拔昊風一頭霧水，可是眼見楊浩麵沉似水，目若噴火，卻也不敢相問，隻得隨之急行。

    王宮，永慶公主和女英對麵相坐。她認得女英，父皇在時，女英每月進宮朝覲皇後，她時常相伴於宋皇後身旁，別的貴婦她或許不認得，可是對江南第一才女加美女、姐妹皆皇後，今為亡國婦的周後，又豈能沒有一些好奇。隻要見過了她國色香的容顏，又豈會記不住她？

    隻是那時的女英雖姿色婉媚，卻是容顏憔悴，眸光黯淡，常懷淒戚之意，而現在的她容光煥發，那種滿足、愉悅、歡喜的味道，根本就是掩不住的。而且她並沒有孩子，現在……

    看著繞她膝下的一雙可愛的寶寶，想起她已葬身火海的傳，永慶公主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該些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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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樣逃來逃去，逃得掉？”

    看著傷勢未愈，一瘸一拐的李繼筠像困獸般在房中走來走去，折子渝縛著雙手，坐在氈毯上，冷冷地問道。

    氈毯上血跡未幹，那是氈帳主人流下的鮮血，這是一個部落，剛剛被逃逸至此的呼延傲博一行人鳩占鵲巢。每日輾轉奔波，逃避著西夏軍的追擊，李繼筠根本無暇好好將養身體，再加上到處流竄，槍棒藥早已用光，李繼筠雖然體魄強健，卻也飽受創傷之苦。

    李繼筠冷笑一聲道：“還有人比我更熟悉這河西山川地理的形勢？打不過，要逃，卻也不是什人都能截住我的。”

    折子渝道：“你如今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就像今這樣，劫掠些一些部落，根本無法補充你數萬兵馬的需要，寒地凍，大雪茫茫，你早晚要被人拖垮的。更何況，呼延傲博雖已重傷，卻仍控製著全軍，依我看，他對你可做不到言聽計從。”

    李繼筠獰笑道：“你這，是要激我殺你？哼！沒那容易，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有辦法的。你等著瞧吧！”

    李繼筠罷，一瘸一拐地去了。折子渝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那日，折子渝落入李繼筠之手，李繼筠問起她的身份，折子渝隻在心中電光火石般略做計較，便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如果她隨便捏造一個身份，那對李繼筠便毫無價值，她唯一的下場就隻有被亂刀斫為肉泥，而且在此之前還極有可能被一眾匪兵淩辱清白。

    折子渝個性堅強，她會盡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智慧為自己營造一線生機，即便真的無可抵抗，她的選擇也會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必報此仇方才甘心。即便是最令人絕望的地境，她也做不出嚼舌自盡以保清白的兒女姿態，含恨而終，死不瞑目。

    折子渝的身份，果然暫時保證了她的安全，對於折禦勳和楊浩之間的種種糾葛，李繼筠“一清二楚”，而折子渝也在他麵前露出了對楊浩的怨恨和委曲，李繼筠也全盤相信了。楊浩與折子渝之間的感情故事流傳甚廣，可是如今楊浩已有五位王妃，這位折姑娘已逾雙十年華，猶未入得楊浩宮門，若不是由於如今在民間流傳甚廣的那些原因，兩人怎可能如此始終沒有結合？再加上折子渝此時一身落魄，風霜滿麵，對折家遭遇的窘境，李繼筠更相信了七八分，他以為奇貨可居，折子渝或有大用，又怎肯害她性命。待到呼延傲博醒來，獲悉折子渝的身份，便也同意了李繼筠的選擇。

    不過李繼筠建議以折子渝的性命為質，脅迫西夏軍讓開一條生路，卻被呼延傲博一口拒絕了。呼延傲博此人，一生征戰無數，勝多敗少，養成了狂妄自大、目無餘子的性子，哪怕是眼下大敗，他也不肯自認就此失卻返回隴右的機會，以一個女人來脅迫對方讓路，在他看來那是奇恥大辱，即便能逃回隴右，從此也無顏在下英雄麵前抬起頭來。在他眼中，一世英名較之生死還要重要。

    李繼筠掌握的情報中，楊浩對折子渝仍然是深愛不渝的，這也正常，人人都知道楊浩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連夜落紇的七王妃他都垂涎三尺，豈能不好女色？任誰見了折子渝這樣的麗色，也相信楊浩不會對她情斷義絕。隻不過，在江山和美人之間，楊浩顯然是做出了一個正常男人都會做出的選擇：折子渝的身份，決定了折家在對折家軍舊部的影響力完全消失之前，楊浩絕不會讓他們成為皇親國戚。

    但是盡管楊浩對折家禁忌甚多，可是為了收買人心，為了塑造他大仁大義的好名聲，表麵上對折家還得做出一副仁至義盡的模樣。別看他把折禦勳遠遠發配到了玉門關，不還美其名曰委以重任，封疆一方？當初更是以傳國玉璽換回了他一家老，雖是捎帶著吧，也可見楊浩對折家軍的拉攏和對名聲的看重。

    如今折子渝在手，於私，楊浩對折姑娘仍然有情。於公，楊浩得做出一副對折家恩寵如故的姿態，又豈能置其生死不顧？哪怕他稍有猶豫，也可趁機衝破防線，逃出生了。

    可惜，如此計劃竟被呼延傲博那頭狂妄自大的豬給拒絕了。呼延傲博如今雖然躺在一架簡陋的雪爬犁上，奄奄一息，時昏時醒，可是對全軍仍然有著絕對的掌控權，做為二號人物，在獨斷專行的呼延傲博麵前，他完全沒有發言權。

    帳中靜下來，折子渝長長地籲了口氣，把下巴搭在膝蓋上，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開始思索著如何脫離困境。難度是相當大的，任她聰明絕頂，也想不出李繼筠能放她離開的理由，哪怕她把對楊浩的怨恨表現的再明顯，沉思良久，妙策難尋，折子渝幽幽地歎了口氣，轉而又想起了楊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