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芸覺得自己在做夢。

    她睜大了眼睛，緊縮在椅子上無法動彈。他擋住了光線，一大片影子如同陰暗的曼陀羅一般一叢叢在打在她身上。她眼睜睜看著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臉頰上留下清冷的觸感，他的呼吸與獨有的氣息環繞在側，蔣芸似被他一忽兒卷入了他的世界，與現實的連接被一根根切斷，她成了浮萍，大口大口呼吸著他的溫度與呼吸。

    她恍惚間覺得似曾相識，茫然地想著，啊，是醫務室……

    可是，好像哪不對了……

    葉瑾忽然怔了怔，手被燙到一般收回手，眸中幽暗一收，冰雪似的表情碎裂，他撤回身體，露出些許哭笑不得的表情，歎道：“你哭什？我與你玩笑呢。”

    光線重新沐浴，像是從噩夢醒轉，蔣芸怔怔看著葉瑾，眼眶發熱，一個字也不出來。

    葉瑾見狀，有些無奈地伸手拍拍她的腦袋：“回神了……”

    蔣芸還是不話，瓷人般的發怔，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葉瑾心閃過一絲慌亂，低低道：“蔣芸？抱歉，是我胡鬧過頭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別這樣……”他頓了一會兒，看著她空洞地睜大的眼睛，暗嘲自己自作自受，卻終於還是鬆了口，柔和地低歎，“對不起，蔣芸，再不會了，你別再哭了。”

    “……”蔣芸終於回神，泛紅的眼睛望向他，聲音沙啞地開口，“玩笑……？”

    “嗯。”葉瑾鬆了口氣，淺笑著道，“我隻是在演戲啊，你忘了嗎，《潔白記憶》的男主。”

    他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模樣，笑容幹淨，氣質清冽，似雲似雪，溫和的笑意總是帶著從容與縱容，在雲端俯瞰，讓人依賴，讓人向往，讓人信任。

    他收斂了那些波濤洶湧的暗流，深邃激烈的幽暗，似要吞噬人心的誘惑，要揉進骨肉血脈的張揚的存在感……統統，都沒了，隻剩下幹淨如雪的他。

    她所熟悉的他。

    蔣芸頓了頓，緩慢地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呢？”葉瑾微笑。他低頭看了看腕上手表，道了句，“時候不早了。”

    蔣芸心無來由地就冒出一句輕嘲，還真是善解人意。

    但她也知情識趣地站起了身，背對著他用手背揉了揉已經幹澀的眼圈，回眸道：“嗯，我也要回去了。”

    “我還要再待一會兒。”

    蔣芸背好書包，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我先走啦。”

    葉瑾站起身，唇邊噙著微笑，看著她的神情難以捉摸。在她覺得奇怪而詢問地望過來的時候，他猶豫了一瞬，問道，“你今留得這晚，是……”他到這，輕搖了下頭，似乎也覺得這個氣氛奇怪，遂抹去話鋒，笑道，“算了，沒什，你先回吧。”

    蔣芸抬眸看了看他，沉默地轉身，走了兩步，複又停下，轉過頭，在他的注視下咬了咬嘴唇，道：“我本來想要等學長的。”

    葉瑾怔住。

    蔣芸停頓了一會兒，似是不知道該怎，最後隻是垂眸笑了笑，有些赧然：“我隻是想要跟學長一聲，我這次很努力的。”

    “……我知道。”葉瑾接道，眸光放柔。

    蔣芸背過了手，歪頭，仰視著他：“你真的知道？”

    她的視線由下往上，明亮的目光認真地注視他。

    與她對視著，葉瑾嗯了一聲，聲音輕輕的：“真的。”

    “那就好。”蔣芸大大地鬆了口氣，露齒一笑，“那……我就真走了。”

    在明亮的燈光照耀下，她白淨的臉上有一抹淡淡的羞澀，杏眸低垂，斂著少女獨有的柔光，於此安靜的時刻，流轉著靜謐的華彩。

    葉瑾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一息，俄而也笑了笑，溫聲道：“好。”又道，“路上心。”

    門扉合上，她的影子被截斷。

    而在這一瞬間，如同戴上了麵具一般，他的笑容如同流水消失得一幹二淨，雪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退了幾步，靠在牆壁上，抓著胸口的衣服，閉目透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