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柳家一片兵荒馬亂。

    “這衣服怎樣？”柳媽媽比著一條暗藍色連衣裙。

    “挺好挺好。”

    “不夠端莊。”她自我否決，又拿起下一件針織衫配黑紗裙，“這個如何？”

    “不錯不錯。”

    “有點太素。”柳媽媽繼續拿起第三套，“你們覺得……”

    然而接連被否定的柳睿已經爆發了：“我！你挑來挑去就那幾件衣服，你要整到什時候！我明也要去上課的啊，你把我從郊區叫回來就為了這事？！”

    柳睿十分惱火，上午她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叫他回家一趟，他下完課就從他大學趕回來……結果就遭受了這樣的待遇。

    有沒有搞錯？他還是親生的嗎！

    “什就為了這事，這是要緊事，阿芸得了年級第一，太給我長臉了，我不穿的好看點不是對不起她？”柳媽媽著，又翻箱倒櫃找衣服去了。

    柳睿被她折騰的煩了，起身道：“我回去學習去。”

    “這孩子……”柳媽媽抬頭看了他一眼，對柳爸爸道，“肯定是去打遊戲的。”

    柳爸爸笑：“逗你兒子有意思嗎。”

    “有意思極了！”柳媽媽肯定地道。

    笑了兩聲，柳爸爸把電腦擱一邊，走到她邊上坐下，看著一堆衣服，溫聲道，“你也別太著急了。”

    柳媽媽靜了一下，把衣服扔一邊，歎道：“我隻怕我打扮得不夠好……”她難受地道，“本來也不該我去。”

    柳爸爸攬過她的肩，安撫道：“不是你去，還能誰去？別這些喪氣話了，好好給孩子撐場麵才是真的。”

    “他們班主任是知道的吧？”柳媽媽看著他。

    “嗯，不過其他人應都不知道，你也把握好度。”柳爸爸頷首。

    “我知道、我知道……”柳媽媽喃喃。

    收養蔣芸的時候她已經十三四歲了，她忘不了父母，柳家也難以入戲。吃穿用度有蔣芸的遺產頂著，柳家也不是貪孤女財產的人，肯定不會短她，但終歸不一樣。

    他們彼此之間心翼翼地尋找著相處之道，摸索著雙方都能融洽的交點。他們知道寄居籬下的少女守禮得有多刻意，而那份刻意麵的惶恐他們也都憐惜。他們試圖代替她的父母，給她撫慰、鼓勵和溫暖，而她也全都懂事得全盤接受，努力配合。

    隻是，終究不行。

    連柳家夫妻也成不了她的家長，於是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沒有一個能接納她的家了。

    這或許就是她在中考以後執意離開柳家的原因，那才是她唯一能夠認同、能夠安心的家，盡管麵空無一人。

    蔣芸能夠考到第一名，柳媽媽是真的驕傲又高興，這明蔣芸沒有頹廢，而他們柳家也能對得起她逝去的雙親。隻是她越優秀，柳媽媽就越不安，仿佛竊據了她父母的榮光，卻無力庇佑她一方安寧，甚至她在惶恐，是否是他們多餘的善意，才會把蔣芸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隻能躲回過去的家中。

    若打扮的不夠好，會不會讓她想到父母。

    若太過親切，會不會反而讓她更加敏感。

    若距離太遠，又會不會讓她的同學察覺到什……

    其中的分寸太難掌握，而在她絞盡腦汁想著這些的時候，她大概就已經離蔣芸想要的長輩太遠。

    歎了一聲，柳媽媽拿起早就看中的一套衣服，用手輕輕撫摸著光滑的麵料。

    柳爸爸摟緊了她，輕聲在她耳畔道：“放心吧，你穿什都是美的。”

    她側了側身體，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

    周五這下午，眼看還有兩節課就要放學，從高一到高三班都是一片嘈雜。各年級家長會應該都在禮堂輪流舉行了，一想到自家的嚴父嚴母們正聽台上老師們胡咧咧，一些人嚇得腿都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