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級大會上，你被點名了呢。”柳媽媽見到被柳睿領過來的蔣芸，瘦長的臉上露出溫柔歡喜的笑容。雖然在工作場合保持著女強人的作風，但是她私下十分的可親，一笑起來臉上嚴厲的線條就會被弱化。

    她伸手替她抿了抿頭發，笑容滿麵，蔣芸在她透著喜悅自豪的目光中，羞得想躲，卻又強自忍住，緊張得睫毛微顫，咬著嘴唇，白淨的臉上掃了淡淡一層粉色。

    柳媽媽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黯然，把手收了回去，在蔣芸抬眸前，斂好神色。蔣芸眼睛亮亮地看著她，笑道：“阿姨今穿得很漂亮。”

    和記憶柳媽媽穿的衣服不一樣了。

    蔣芸不知這是不是因為自己得了年級第一的原因，她隻知道變化如漣漪一般越來越大，而之後會如何，她已經一點把握也沒有了。

    其實有時她也會害怕。

    自己的舉動是否會改變別人的命運，蝴蝶翅膀的一扇，便攪得旁人的生活翻地覆。

    但她根本沒有餘力顧忌這些，若瞻前顧後、蛇鼠兩端，她將什事也做不了。

    柳媽媽心熨帖，被她一句普通的讚揚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忙轉過頭起別的：“走吧，我們先離開，這太吵了。”

    “就是，吵死人了。”柳睿扯了扯蔣芸的頭發，惹來她敢怒不敢言的一瞪。

    高二的學生家長越來越多，大廳宛如熱鍋。

    蔣芸對柳媽媽道：“清遠他們應該在門口等我。”

    “那是要打個招呼。”柳媽媽挑了挑眉，肅然點頭道。學校，孩子的交情是孩子的交情，彼此的父母之間卻是有著隱晦的較量和壓製。既然是蔣芸最好的朋友，那柳媽媽也必須盡全力和她的父母較量一番才行。

    蔣芸不知她在想什，隻是欣然領著二人往門口艱辛擠去。

    “……兒子，怎了？”

    少年漆黑的眼眸從消失的人影身上挪開，雪白容顏下意識的露出一個模糊的微笑，輕輕搖首：“沒什。”

    眉眼幹淨，然而他的眼神卻是暗的。

    又看到了那位學長出現在她身邊。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霸道而親昵。

    真讓人……介意。

    ——但更讓他介懷的卻不是柳睿的存在。

    他回想著剛剛蔣芸和那位阿姨之間的互動，微笑中混入了一絲晦澀。生疏的溫柔，克製的羞澀，兩個人之間流動著一種氣氛，陌生而緊張，即使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他依然看出當那人的手移開時，少女暗暗鬆了口氣的模樣。

    太善於觀察人心的少年隻能得出一個結論：她並不習慣和那人如此親昵，甚至會不知所措。

    不是她的母親嗎……或許是繼母？

    少年揣摩著，心湧起一絲奇妙的滋味。

    他感覺得到，自己或許已經觸及到了少女矛盾的性格的原因，那些她所竭力掩蓋的真相。

    ——而他，終於再也不能對她的秘密漫不經心了。

    “兒子，你今年做的也很不錯，你張蘭阿姨剛剛還跟我她家兒子隻考了三十三名呢。”挽著他的手臂的女人輕笑道。

    這是一個打扮頗為精心的女子，發髻被一根珍珠發箍鎖住，灰色的格紋襯衫外是一件精致的羊絨手工披肩，一條直至膝蓋的黑色高腰裙掐住她纖細的腰肢，一雙寶藍色的矮跟鞋看起來端莊又昂貴。她妝容精致，淡金色的眼影掃出鳳眸的淩厲，飽滿的紅唇塗著正紅色的口紅，神情矜持而優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有著兩個孩子的媽，在一眾沒怎打扮的家長中間十分引人注目。

    有不少人往這對外形出眾的母子看去，葉媽媽似乎對此早已習慣，耳邊發絲垂落，她素手輕抿，動作優雅。

    “是嗎。”葉瑾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不過你也別太掉以輕心，我看你們那個學生會會長，隻比你低了零點五分。”葉媽媽囑咐著，和溫廷的母親視線相交時，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輕輕頷首以禮，口中則繼續溫聲道，“你還可以更優秀一點，考試這種東西，也沒有非要給誰留麵子的必要，隻管用盡全力，坐穩第一就好。”

    “我知道。”葉瑾輕笑著應和。

    “媽媽相信你，你是媽媽最驕傲的兒子。”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挺直背脊，挽著葉瑾的手，在眾人有意無意的注視中姿態嫻雅的立在那。

    少年眼簾低垂，掩蓋著與臉上清澈溫和的笑容不符的絲絲漠然。

    若我不是年級第一，若我沒有那優秀，若我不能成為能夠被你拿出來炫耀的珠寶，我是否就不再配做你的兒子？

    就如妹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