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中，新年的氣氛已漸漸化開了些。對很多人而言，這幾是一年中難得休息的日子，但朝臣們卻十分忙碌，尤其刑部官員。

    這廂聽賦樓之案正緊鑼密鼓地追查著，一早刑部便接到京兆尹府的報案，是羽林中郎將汪伶之身死家中，原因不明。刑部立即派了仵作前去查驗，京兆府尹甚至親自過汪府撫慰家眷……

    這案子發生沒多久，消息便已經傳遍了臨安城中的大街巷。

    因為汪伶之是宦官汪文全義子的身份，滿朝文武均不由地在暗中揣測此事，同時，大家心也都十分清楚，汪伶之的死因，最大的可能便是黨派之爭。清流派的言官向來憎惡汪黨，許是他們暗中派人刺殺的也不一定。

    隻可惜，經仵作查驗後，竟得出結論：汪伶之乃是自殺身亡。

    人們不禁錯愕，汪伶之仕途坦蕩，如何就這般死了，且還是自殺而亡？這般看來，此案件自不會是那群言官從中作梗，隻這結果實在教人匪夷所思，但刑部官員確為這個驗屍結果而鬆了一口氣。

    ……

    青瑤從父親口中得知此事時，筆尖的墨直接掉落在了紙上，立時暈染一片，她抬眸歎道：“太子殿下終究還是動手了。”

    王茂彥微微頷首，道：“汪伶之販馬之事，在朝堂中本就不是秘密，隻魏太子如今還藏頭露尾，便沒有人將汪伶之的死想到這上頭來。更何況，汪伶之暗換病馬才是造成這場拉鋸戰的導火索，不過沒有幾個人知道此中內情額罷了。”

    青瑤聲音微沉，“汪伶之的存在，正如一道把柄，無論蕭沐與曹晃達成了什樣的協議，甚至可以相保汪伶之，但他終究不願。一旦內情浮出水麵，汪伶之便會成為最大的掣肘。”

    “難道你認為汪伶之是由太子殿下派人刺殺的？”

    青瑤淡淡地搖了搖頭，“刑部以自殺結案，這點我確是相信的。如果要解釋，那便是汪伶之忠心護主，為太子所逼，甘心舍了自己的性命罷。汪文全視汪伶之為己出，可您看他對此案可曾有什多餘的反應？除了安置汪伶之的親眷，他在陛下跟前卻是半句話都沒有提。”

    “可見陛下也清楚汪伶之身死的內幕，且他心也是默認了蕭沐的做法的。”話至此處，青瑤不禁秀眉微蹙，“曹晃恐怕也坐不住了，這個局需得盡快破！”

    “該聯絡的，為父都已經聯絡過，但間不容發，此事並不易行。”王茂彥的聲音帶了一種凝滯之感。

    青瑤抬眸定定看去，見父親神情擔憂，她清麗的麵龐上卻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如今陛下、謝家都似被困於圍城之中，王樓兩家是為外力，而想要破開這局，關鍵在於陛下如何想，謝家如何防守。父親，女兒有意去找謝庸商議一下。”

    “不如我親自去罷。”王茂彥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你……”

    “您可是不信任我？”青瑤見父親滿露猶豫之色，笑聲問道。

    王茂彥擺了擺手，“自然不是。我隻是覺得謝家的水太深，你過於走近了怕是不好。”

    “父親多慮了，我即便走得近，於王氏也算留有餘地，可若換了父親，誤會怕是會更深。”青瑤心思玲瓏，一聽王茂彥的話，便很快會意。

    因為猜測到陛下在暗中扶持謝氏，王茂彥不得不作出權衡：如今王氏大房早已在奪嫡之爭中站定了位置，處境自然與謝家不同。謝家此次執意與蕭沐相抗到底，很容易會被陛下認為謝家同樣參與了奪嫡之爭。手中的棋子若已不完全為自己所控，明宗皇帝會如何想呢？

    再簡單不過的心思，也按捺不得有心人發酵。王茂彥已經有所預見，無論此事能不能成，陛下都會對秦王殿下生出忌憚之心，王、樓、謝三氏亦是再所難免。

    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王茂彥終是對青瑤點了點頭。

    ……

    鸝安閣中。

    憑外頭如何熱鬧喧繁，兩道暗門便輕而易舉地將那些聲音給隔離開了去。王青瑤與樓修文靜坐在一處精致的院中，看著清晨的陽光照在透亮的青瓷花杯，心思卻不由得濃重了些。

    “謝庸這人可真會藏拙。”樓修文淡淡地笑了笑，他修長的指尖輕曲，在檀木桌上輕敲了兩下，轉道：“汪伶之的事情，你已經聽了罷？”

    青瑤頷首，問：“你有什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