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日暮，心神疲憊的王茂彥才回到永昌侯府。

    江氏瞧著他的嘴角處幹枯得起了皮，心下有些不安，一邊給王茂彥倒了茶，道：“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晚？我讓廚房備下了你和女兒喜歡吃的紅酥糯米蒸糕，還有……”

    “先擱著吧。”王茂彥輕輕地擺了擺手，“你去喚青瑤過來。”

    “好。”

    江氏自覺發生了什事，麵色也不由得凝重了幾分，她輕輕地拍了拍王茂彥的肩膀，才走出內室，對嬤嬤吩咐道。

    王青瑤未多久便過來了，因見著父母親麵色甚異，行禮後便不由輕聲問道：“可是發生了什事？”

    “你先坐罷。”王茂彥將眸光探向青瑤，古井般深沉的眼中仿佛閃爍著絲絲銀光，“曹晃正式上呈國書了。”

    “這快……”

    青瑤沉下眼來，口中呢喃不為驚訝，而為擔憂。她對此事早有所預料，可臨到眼前時，心下依舊沒有辦法鎮定。

    “父親如此憂慮，是因為北魏提出了什過分的要求？”

    王茂彥沉聲一歎，“如何能用‘過分’兩字便能概括……”

    “北魏所求有三，條條令人嗔目。”王茂彥輕抬了抬目光，話音輕緩地繼續道：“他們要求重新修訂宿淮之盟的條例內容，增加歲幣，現為銀十五萬兩、絹二十萬匹……”

    幾個數字輕輕地落入青瑤耳中，令她忍不住地驚駭。

    “加上原盟約所定下的漆器、茶葉等物，南梁實在難堪重負。”王茂彥頓了頓語氣，繼續道：“另北魏有意折辱大梁皇室，雖道互結兄弟之國，但以魏帝為兄，實在……”

    青瑤皺了皺眉，不禁想起前世謝太後作俘北上時為魏人所逼，不得不以尊貴之軀為魏人牽馬的事情來。類似的屈辱，青瑤自己也不是沒有經曆過。紅塵看似爛漫，但哪怕是開在幽穀山澗的花也有被汙水洪泥衝刷的時候，由不得選擇。

    “那蕭沐呢？”她低聲問道。

    王茂彥指尖微緊，默然片刻後，才道：“若我沒有猜錯，所謂的兩國於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的條例，應該就是蕭沐所求。”

    “他還自請代理兩國談判事宜，另求陛下擇親貴大臣具體商議談判細節……而陛下也同意了。”王茂彥輕歎了聲，高大的身軀仿佛與邊的暮日一般，漸漸陷入濃重的陰影，寂寥而傷感地道：“你，陛下心是不是已經預備妥協了？”

    青瑤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抬眼向父親看去，卻沒有辦法看清其神情。江氏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夫君，隻好緩緩起身，將屋的燈點亮。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用膳吧……”江氏有些心疼地瞥了一眼王茂彥，“瞧你的模樣，午飯定是沒有吃多少罷。”

    王茂彥沒有話，江氏則回頭對女兒輕輕頷首，隨即便去了廚房。

    “北魏強勢，賈氏又何嚐不是？”青瑤盡力抑下內心浮動的情緒，喃喃道：“陛下已被他們逼得暫時沒了退路，他的妥協也不過是暫時的。況且，陛下對這件事的態度，完全取決於世家宗親博弈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