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在闕樓之宴舉行的前兩，韓充與秦王麾下的虞翕在聽賦樓中發生過爭鬥……負責審問聽賦樓主事人的官員在得知這一消息時，不禁後脊生涼。

    接著韓充與虞翕均被帶到刑部問案……燕王原顧忌若秦王事先得知消息，會包庇虞翕，是以暗中審問。可沒想到，韓虞二人對當日的爭鬥並不避諱，盡管這兩人依舊不合，言辭間互相擠兌。

    韓充親眼看過橫杆上的刀痕後，皺著眉道：“雖然被火燒裂了好幾處，辨不清具體情形，但這刀法走勢，的確是我砍下的。”

    燕王不由深深地凝思……

    韓充性格憨直，行事粗淺，這點從他收下永昌侯府送過的妾，終將壽王牽扯而進一事便能看出來。至於虞翕，軍中無人不知，此人魯莽武夫一個，最大的用處也隻能放在軍營之中。

    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竟關聯到了這案子。燕王心底不由生出幾分忌憚來，隻因著韓充是壽王的舅舅，虞翕效命秦王，兩人的爭鬥如何看都不可能簡單。

    待問及爭鬥之因，兩個武夫反變得扭捏起來，好半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清楚。

    原是樓中有人竊語討論壽王送韓充妾之事，便已令得在場吃酒的韓充心下忿忿，另有人起那是臨安王氏的手筆，並將壽王針對王茂英的內情道了出來，神情手勢並加，得是個花亂墜。

    虞翕不曾注意到韓充的存在，便評價了句“偷雞不成蝕把米”，引得賓客附和。道內情的賓客也是興致高昂，接言起壽王德行有虧，便是建多少佛窟，造多少菩薩金身也彌補不了他的淺薄，而送妾之事，看似是壽王針對太子，實上卻是秦王在刻意打壓壽王……

    虞翕未想情形竟變化得這般快。的確，王氏大房靠攏秦王之事，在王樓兩族力勸陛下滅佛的舉動發出後，在朝中已經不是什秘密，但將送韓充妾之事嫁接到壽王身上完全是王侍郎的手筆，與秦王府並無關聯。

    他急言相辯，隻話一出便又繞回到韓充身上……後來的情形也能想見了，兩人均是武將出身，隻以刀拳分個楚河漢界，倒教滿堂賓客都嚇得跑出了樓，直到巡查的京兆尹府兵衛路過相勸，兩人才停了下來。

    這一幕，目擊者甚眾，如果不是聽賦樓後來起了火災，也不會有人將韓虞兩人的爭鬥與此案聯想到一起。

    燕王聽畢，不由眉頭緊皺……韓充與虞翕的過節，便似掉落在清水的一滴濃墨般，暈散之後難以捕捉痕跡，但終究是與聽賦樓之案牽扯在一起了。

    若是要尋破綻，那位在聽賦樓中肆意發散王氏反送韓充妾侍的賓客，才是蹊蹺之處。當然，燕王並不會因此而排除韓虞兩人在聽賦樓一案上的嫌疑，是以將兩人先行停職，令派人跟押在府上。

    蕭沐均得知消息時，燕王之令已下。

    在應對燕王試探性的疑問時，他不過了一句，“既牽扯到了秦王府，我是應當避嫌的。”他的話音不鹹不淡，卻似存了一股氣勁般，將燕王的話給噎了回去。

    燕王有些訕訕，勉強擠出笑容，“五哥不要介意，我這也是依例行事。”

    五哥？蕭沐均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燕王……

    同為皇子，但他們幾個幼時往來便少，更不必後來各自際遇不同，或是勾心鬥角，或是冷眼旁觀了。平日很少以兄弟相稱，可見兄弟情薄，血脈一詞於他們而言確是諷刺。

    燕王臉上的笑意終漸漸凝固，緊瑟地摸了摸鼻子，“秦王這是……”

    “沒什。”蕭沐均隨意地拍了拍燕王的肩，道：“我隻是隱隱希望你不要查出聽賦樓之案的內情罷了……”

    “為什？”燕王挑了挑眉，目光重新定定地看向蕭沐均。

    蕭沐均笑了聲，“你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