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後暗暗歎了口氣，探向明宗皇帝的鳳眸深處劃過一抹無奈之色。

    “能得陛下護佑，臣妾心便放下了。”湘妃低了低眉，稍稍止了泣色，話音有些繾綣地道：“這些日子，壽王受滅佛之事牽連，卻沒有申辯的機會，但憑著一些朝臣公報私仇，橫加罪責予他，臣妾也是心切交加……”

    “公報私仇，橫加罪責？”明宗皇帝聽聞此言，嘴角輕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眼底卻是一片冷冽之色。

    果然，他終究抑製不住對王、樓兩氏的疑心了……

    一旁的樓貴妃眼皮一跳，柔媚的身姿生了僵意，便見湘妃腿腳生顫，重新跪了下來，哭著對陛下請罪道：“陛下，臣妾……臣妾不是那個意思，隻私下揣度，直覺滅佛之舉處處衝著壽王而來，針對太過……”

    她再次泣了聲，一副明明未盡所言，卻生生頓住的模樣。

    但對明宗皇帝而言，這樣的話卻剛剛好。

    氣氛突轉凝滯，眾嬪妃麵麵相覷，不敢出言多什。這般詭異的氣氛僵持了片刻，明宗皇帝終凝聲問道：“你私下揣度？湘妃，你已進宮多年，當知後宮不得幹政，更何況，沒有真憑實據，你怎可……”

    “陛下，臣妾有證據的。”湘妃微微仰頭，淚眼婆娑地道。

    迎上明宗皇帝銳利的眸光，湘妃略有猶豫，半抿了抿唇，才從袖中掏出幾張折紙，“陛下請看。”

    眾人的眸光被吸引過來。明宗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湘妃，手上動作緩緩，將折紙打開來……他看得極快，而麵上神情亦轉為陰雲一片，沉穆得令人生驚。

    湘妃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明宗皇帝的臉色，補充道：“稟陛下，這幾張書頁出自一本遊記，而撰寫遊記之人身份不詳，臣妾隻知道這本遊記是從王氏屬下的一家書鋪流轉而出，且到如今，已有許多士人私下討論遊記所載。陛下若有疑慮，盡可派人一查。”

    王氏書鋪？

    謝皇後猜測書頁上所寫的文字定與王樓兩家有所牽扯，隻猝然聽到什遊記，心中疑雲甚濃，而樓貴妃也似心有所應一般，抬眼朝謝皇後看來。

    “此事既牽扯王家，樓貴妃自是不適合問詢了。”謝皇後會意，幾不可察地對樓貴妃輕輕頷首，才柔聲問明宗皇帝道：“不知湘妃呈上的證據是什？”

    明宗皇帝冷了聲，旋即抬頭看了看謝皇後。

    他眼底彌漫而散的鮮紅血絲，以及掩不住的悲頹與憤怒。謝皇後很少見明宗皇帝這般神情，她皺著眉起身離席，將明宗皇帝手中的幾頁紙拿將過來細看了看，便覺眸前昏暗模糊，而事實上，那些文字是再清楚分明不過了。

    折紙的一側邊緣不算齊整，像是從什地方撕下來的。謝皇後心緒有些不安，隻覺得這紙似要燃起來了般，直灼得人手心滾燙。

    “陛下，這是諍言。”她話音輕緩……即便知道陛下心已經動了怒氣，可謝皇後終究沒有忍住道。

    “不知湘妃手中可有完整的遊記，本宮倒想找來看看。單幾頁指陳興佛時弊的記錄，如何能讓人起興呢。”

    湘妃心下一緊，這段日子她一直被禁足宮中，這“證據”的出處她是如何都不敢多言的，盡管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她的目的已經赤目裸裸……她所能依附的，隻有明宗皇帝。

    “皇後此舉不必了罷，直接詔命王氏相幹人等，豈不更加直接？”明宗皇帝冷恣著眸，示意汪文全即刻去辦差，同時還囑咐道：“那遊記全本，汪公公也帶一本來……朕的皇後十分有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