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終有一日會發生這情形……

    明曉之後的心悸，令朝中官員莫敢上書直陳：永昌侯爵空懸，禮部官員雖清楚這於禮法不合，但選擇置之不理，隻靜等著陛下心意終定的那一日，由禮部來擔過；政敵或是看客，因不願受陛下猜忌，亦未發酵此事。

    朝中沒有互相傾軋的情形發生，實在是難得的“默契”。人們在外聽聞此事時，不過評價一句侯府不寧後便生生打住，仿佛在忌諱什。幾位同僚私下問過王茂彥為何突然決定與繼母攤牌，而王茂彥卻輕笑了笑，答要護著掌上明珠……

    這終究不是一件得臉的事，幸因著人們的避諱，永昌侯府中發生的這場風波竟詭異地平靜了下來。然而王茂彥清楚，他的舉動看似貿然，卻有幾分順水推舟的意思，且目的明確：拋除血緣的牽附，除了意在提醒陛下適可而止，也令得族中長輩對賈氏大失所望。

    也不必王氏刻意推動，遊記為王氏之女所書的消息很快便為世人所知，引得讚聲連連。相比之下，賈氏以維護宗族的名義而對王青瑤多番苛責，卻令士人及王氏子弟心生鄙夷。固然這世上多的是循規蹈矩之輩，那些舍身為義的舉動卻也因此更加地振奮人心。

    ……

    初春的風向來是幹燥的，仿佛前兩日的那場暴雨並沒有將腳下的土地浸透。

    到了宗族祭祀的日子，王氏子弟均穿上熏染過香的華服，到宗祠參加祭祀之典。華蓋如雲，車行熙攘，青瑤端坐在車中，遠聽著鼓樂之聲，麵色鄭然。

    “姐有些緊張？”倚竹側目看了看青瑤，嘴角輕勾起一抹笑容，接著道：“也是，姐遠離臨安的幾年，一直沒有機會參加宗族祭祀……但您身為王氏之後，祖輩們定會護佑您的。”

    但見著馬車行駛平穩，倚竹便從箱籠拿出了兩樣精致糕點，岔開話題道：“這會兒還未到祠堂，姐先吃點東西墊墊吧。今兒從頭到尾不是跪著，便是站著，定會十分累人的。”

    青瑤聞言淺淺一笑，頷首道：“的確十分累人。”

    她想起幼時由著母親拉著參拜的情景：因謹聽了賈氏吩咐不能妄動，且作為嫡長女，她的言行更不容許出錯，是以她全程脊背挺直，硬撐下來。隻到底身子底不好，祭祀一畢回府，青瑤便總是要大病一場，可累得身邊伺候的丫鬟嬤嬤前後忙轉……

    而今日，青瑤的心神亦不敢有絲毫放鬆。

    她拿起糕點輕輕咀嚼，問倚竹道：“姻親世家中，有哪幾家同來觀拜？”所謂觀拜，儀程中隻是上柱香的事情，但近親之家總是要來的。

    “臨安賈府、曾府都來了人，至於吉昌江府那邊，議由夫人替為觀拜。吉昌江府的事情，姐也是清楚的，江家已不願在臨安城中留下任何痕跡，便連臨安城中的的產業也隨著江翰林辭官而賣易與人……”倚竹的語氣有些惋惜，而她清楚青瑤的是什，是以揀了重點來，至於旁的世家，不過輕語帶過。

    青瑤微微頷首，隨即稍抬了抬眸，拉開車簾半角朝外看去。

    兒郎們騎馬而行，遠遠瞥過，長袖飄揚，端的是貴氣逼人。因多是相識之交，郎君們便聚作一處打著招呼。

    “這不是拂遠兄？往年也不見你，怎今年卻過來了？”

    青瑤聞聲遠眺而望，隻隱約識得話的人是二脈傅氏家中的子弟，但具體叫什名字，她卻記不得了。

    曾拂遠被這般問，麵色已不由得尷尬一紅，拱手幹笑：“父親讓我陪同過來的，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