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折騰了一周，晚上加班，陳默的預算才修改完畢。曹永利破荒地，還和他加了兩，為預算的事，也沒少往劉總屋跑，不過陳默知道，曹大臉這賣力，是做給劉建彬看的，現在他的位置，完全在劉的一念之間，他苦心巴結老許這多年，老許走之前連口風都沒給他露，估計他曹大臉也是徹底寒心了，現在劉建彬暫時還沒什，得趁著這個時機，給領導好好加深一下印象，曹大臉也許幹工作不行，幹這個，絕對是本行。

    楊子珊後來請陳默吃了頓飯，是為了謝謝他那次送她回家，實際上，是為了預算的事，自己好歹也是財務出來的人，出這大事能不能給她交個底。陳默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了，一開始他還想著自己能幫她點什，但是看著她已經因工作變得愈發瘦削的臉，看著她思維高速旋轉著，分析著公司每一個人對自己利弊的表情，他覺得自己連一句插話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在那不痛不癢地附和兩句。聊到後來，陳默慢慢覺得，也許他和楊子珊兩個人當中，真的適合在這的，原本就是她，幸虧自己沒想幫她什，那可是一件太讓人覺得可笑的事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是那我無意間聽到的，”楊子珊看了陳默一眼，有些擔心地道，“就是老劉對這件事得有個法，也就是，要有個對這件事負責的人。”她又看了陳默一眼，接著道：“那老劉找老曹，這件事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

    陳默看著她，沒有話。

    “老曹好像的是，這件事是財務部的問題，好像，是你的預算做的有問題。”楊子珊遲疑地著，完又看了陳默一眼。

    陳默笑了笑，沒有話。

    “你不吃驚嗎？“楊子珊看著陳默冷淡的反應，自己反而有些吃驚了。

    “以曹大臉那人，出那樣的話我能想到，老劉剛上位，要找個事情立威，也正常，至於老許，他在位的時候，今的明都能不算，就更正常了。”

    “不過，這也太過分了吧，好歹得有點底線吧，這幹——”

    “這幹的人，”陳默接過她的話，平靜地道：“才能坐到那個位子上。”

    楊子珊看著陳默，突然一笑，慢慢道：“我還以為，以你的性格，想不到會是這樣。”

    陳默也笑道：“怎也是工作的人了，總不會還跟在學校的大學生一樣，老是交學費吧？”

    吃完飯出來，兩個人並肩站在，三月，已經開始有些溫暖的風，一時間，不知道要些什。沉默了一會兒，陳默有些調侃地問道：“要不要，我再送你一趟？”

    楊子珊調皮地一笑，帶點炫耀地拿出一個車鑰匙，道：“這回，我可以送你。”

    陳默看著她的眼睛，笑著道：“你有車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是各走各的吧，本來，就是兩個方向。”

    回家的路上，陳默接到了葉子的電話。

    “你請好假了嗎？”葉子在電話問道。

    “剛請好，我下周請了一周，好和你多呆兩。”陳默道。

    “真的？太好了，我也請了一周。”葉子高興地道，“我們好好去散散心，我挺想，——”她頓了一下，“找回我們第一次在妙溪的感覺的。”

    “是嗎？”陳默的心，莫名其妙地一下沉了下去，像是一個突然溺水的人，感覺到了死亡來臨的氣息，他搖了搖頭，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我回家，就去準備，咱們去妙溪的行李了，機票酒店我都訂好了，還是那間，我們原先在妙溪的酒店。”陳默有些斷斷續續地接著道。

    “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會被換房？”葉子的聲音充滿了回憶中的笑意，和莫名的期待。

    “那我睡覺時可要把你抓緊了，可不能讓你跑到別人的床上了。”陳默壞笑著道。

    “去你的吧，想得還挺美，誰跟你一個床啊？”葉子笑罵道。

    “你怎了？剛剛跑步去了？聽你的聲音這奇怪，斷斷續續的？”葉子問道。

    “沒事沒事，我是在想，那——，你媽那，你怎啊？”陳默心翼翼地問道。

    “我和她公司派我去上海出差，反正是工作，她也沒轍。”

    “嗯。”陳默回答了一聲。

    “那你回去也別收拾太晚了，反正下周才走呢。”葉子聲音輕快地道。

    “嗯，你也早點睡覺吧，別幹得太晚了。”

    “好的，回頭打電話吧，拜。”

    “拜。”

    陳默回到家，關上房門，他的手摸到電燈的開關，卻忽然在心猶豫了一下，沒有打開，於是，他就那站在黑漆漆的門廊，聽著屋子的聲音：有電冰箱啟動時的嗡嗡聲，有風進來，吹動窗簾的沙沙聲，還有廚房水管沒有關好，不規則的滴答聲。在黑暗中，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與疲憊，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厭煩感，像是一大塊被丟棄在浴缸邊，濕答答的浴巾，沉重地壓在那，不出意料的水，一縷一縷一滴一滴地慢慢地流了出來，那水好像永無止境，好像毛巾，存放的，是一個比海洋還要寬廣的東西。恍惚之間，時間，也如同這毛巾的水，就這一點點地帶著這樣的厭煩感，不急不忙，從容不迫地溜走了。

    臨睡之前，陳默找到一盤帕爾曼的提琴曲，找到《辛德勒的名單》那支曲子，慢慢放上，然後走到書桌前，看著桌上麵，一個白色的信封，他拿起來用手掂了掂，然後又鄭重其事地慢慢放下，把信封擺正，他仔細地看著自己手寫的“辭職信”三個字，覺得寫得過於用力了，想著，不如明再去單位打印出來的好。

    陳默和葉子坐在北京機場的候機廳，透過機場寬大的落地窗，看著窗外的飛機，在忙著而又有條不紊地起落著，看著行色匆匆，有些興奮莫名，有些低頭沉思的旅客，聽著葉子喋喋不休地著自己公司的事，陳默感覺自己的腦子空空的，好像這外麵，灰色的空灰色的雲。

    “我們倆，一定要去一次冰島。”葉子忽然，很是鄭重地對陳默道。

    “怎你會喜歡那？很少人去的吧？那很美嗎？”陳默有些疑惑，偏過頭問她道。

    “那有世界上唯一的一個黑沙灘，所有的砂子都是黑色的，那還有極晝和極夜，還有冰川和火山，那的好多地方，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之一，我在那，一定要拍出最好看的照片。”葉子，幾乎是在用賭咒發誓地語氣道。

    陳默看著她，不知道為什笑了，道：“我不知道冰島那個地方，是不是像你的那好，不過，你現在的樣子，我想一定比那的風景好看。”

    葉子聽到陳默的話，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花，她正想話，忽然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手機的號碼，頓時緊張了起來，她把手放到嘴唇上，做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道：“我媽，你等我一下。”

    葉子接了電話，然後站起身來往旁邊走，陳默隱約聽到她道：“哎，媽，剛到機場，嗯，和同事一起，沒有啊，一大幫人呢。。。”以後的聲音，陳默聽不見了。

    這時，陳默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是楊子珊的號碼，他好像有些不可思議地，慢慢地按下了接聽鍵。

    “是我。”他簡短地道。

    “你現在在那？”楊子珊的聲音，似乎有些隱隱地發緊。

    “我在機場，我，要去一個我想去的地方。”

    “好吧。”楊子珊的聲音，好像突然一下放鬆了下來。

    “怎了？”陳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