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山來到二叔家，一進屋年幼的堂弟堂妹就跑了過來，奶聲奶氣地喊著：“哥哥抱抱…哥哥抱抱。”

    乞山溺愛地摸摸他們的頭，一手一個將他們抱了起來，轉身就見飯桌上擺著柴刀和弓箭，而二叔正在收拾東西，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不由好奇詢問緣由，嬸子告訴他，二叔這是要進山去。

    原來，這次部族圍獵雖然鬧得聲勢浩大，但進行得卻並不順利，昨日那場暴雨便是主因。

    在浩蕩的雨幕中，乞山的父親他們不但失去了白尾鹿群的蹤影，還因山洪傾瀉被迫四散逃離，帶去的幹糧也被雨水浸泡得不成形狀，饑寒交迫之下，又生不起篝火，很多族人更是連眯眼打盹的地方都找不到，哪還有心狩獵。

    幸好當晚雨勢收緊，烏雲薄散，月光之下，族人們才得以重新集結，原本打算就此作罷，立即啟程回家。

    誰知他們在歸來途中竟發現，有數十頭白尾鹿也因山洪遭了大殃，不但被洪水衝走，最後還被困在了被山洪包圍的狹窄“孤島”之中，現在洪水雖已然退去，但四周環繞的那數尺深的淤泥，卻仍然迫使它們停留在原地，不敢亂動。

    “這可真是因禍得福啊。”乞山感歎道。

    誰知二叔卻潑了盆冷水，“那淤泥池所在原本就是一處沼澤，陷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咱們的人現在也過不去，也隻能幹瞪眼。”

    原來，今日還未亮，山派回來求援的人就到了，太爺剛剛遣人來，讓二叔再帶一隊人去山，給他們送去食物補給，聽還有人被猛獸所傷，也有因整夜淋雨而患病的，這些人都需要二叔他們盡快送回部族。

    “到嘴邊的肉，自然不能讓它飛了，聽他們準備砍樹搭一座浮橋過去，具體情況我也得去了才知道。”二叔已收拾妥當，馬上準備出發了。

    乞山明白，在長時間的暴雨山洪之後，因為饑餓難耐，蟄伏的凶猛野獸必然會不約而同地外出覓食，這個時候的山林是最為危險和致命的，所以即使那些白尾鹿已是甕中之鱉，山的族人們此刻也並不會感到輕鬆，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

    在這個時候，如若分散人手送傷患回部族絕非明智之舉，要放棄獵物，要留在原地等待支援，隻能共同進退，沒有其他選擇，所以二叔他們此時進山，對山的族人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更是萬萬不能慢怠的任務。

    “還有人受了傷，那我爹該不會有事吧？”乞山擔憂道。

    二叔安慰道：“報信的也沒是誰，所以這事你先別給你娘和爺爺，免得讓他們白白擔心，知道？”

    乞山送二叔出了門，他早先想好的那一番話，終是沒能出口，二叔出門在即，他是覺得現在時機不宜，心想不如待二叔和他父親回家後，再提也不遲。

    二叔走後，乞山跟嬸子閑聊了幾句，便往家去了，這一趟他無功而返，心中更是生起對父親的擔憂來，心情極為失落。

    懷著這份失落，乞山心神不寧地回到了家，此時爺爺已從槐楊叔家回來了，乞山遠遠就看到他坐在門檻上抽著水煙，乞山喊他，豈料爺爺竟未應答。

    乞山覺得奇怪，他爺爺年紀雖大卻仍是耳聰目明，這點距離怎會聽不到呢，走近一些他才發現，爺爺兩眼發怔，看上去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乞山走到跟前，又喊了一次，爺爺這才有些驚慌似得抬起頭，輕輕應了聲。

    爺爺的回應輕而含糊，就像喉嚨有什東西堵住一般，乞山頓時察覺到了異常，因為嚐遍人生百味的爺爺，平日素來處變不驚，在他的記憶中，上一次見到爺爺這般失態，還是在年幼時奶奶突然因患急症去世的時候。

    “爺爺，你怎了？”乞山心地問。

    爺爺深邃的目光直直地望著乞山，那曆經滄桑的麵龐此刻滿是慈祥，他隨手將水煙筒立到牆根，微笑著對乞山道：“我才讓你娘去尋你，你就回來了，孩子…爺爺馬上就要出遠門了，臨行前有幾句話想囑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