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淚別廈門

    四合院的這家農戶，現在就隻剩下這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在家了。為了兩個剛成人的雙胞胎兒子，他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們終於長大了，當然，還有果園那五百多株果樹，也是他的得意作品。憂的是兒子們的前途還不明朗。他不敢有絲毫的麻痹大意。更不用歇下來享受一下人生哦！

    信寄出去快一個多月了，怎還沒有信回來呢？隻要一有人上街去，父親都要叫別人幫他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廈門的信寄回來了。那段時間，他的心忐忑不安，他甚至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對的。兒子還那，就獨自闖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多讓人牽掛啊！他幾乎在家祈禱：廈門，我的兒子來了，他還那稚嫩，你要多一些寬容，你要善待他。曉得是怎回事啊？從老家郵寄過去的信一般一個星期左右就會收到的，現在都過去這多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父親漸漸開始不安起來。但他又在心不停地安慰著自己：兩個孩子他們剛過去，可能工作太忙了吧。我的孩子我清楚，本質善良，不會去招惹誰的，更不會去幹違法亂紀的事。再，大城市的治安應該不是什問題，而且，廈門還是經濟特區呢！治安更應該不錯。但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我這個當爹的心始終放心不下來啊，俗話：“月有陰晴圓月，人有旦夕禍福，事有偶然之變。”呀！忐忑、焦慮、不安一齊向他襲來……

    由於我們這次出了這大的事故，再也無法繼續在工地上上班了。隻好在租住的出租屋養傷，除了身體上的傷，還有心靈上的傷痛。一切美好的夢想在生存麵前是那樣的不堪一擊，廈門這座美麗的海邊城市，對我們來就是一座魔窟，一片無邊無際的苦海。老鄉們看在眼，也愛莫能助，一切又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在狹而又擁擠的出租屋，想到如今落到這幅模樣，淚水再次爬上我青澀的麵額，隻怪造化弄人，可謂是“人坐家中，禍從降。”啊！

    繼母的女婿第一時間將我們遭遇橫禍的消息，以加急電報的形式，通知了家的父親。現在，他老人家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了我們的消息。

    原來，是大雙雙出大事了。噩耗傳來，父親如遭五雷轟頂，手腳冰涼，腦袋一片空白。在地幹活的他顧不上農活，焦急萬分地往家趕，趕回那座古老的四合院。

    隻知道他們在廈門出事了，但又不知道是出了什事。姐姐們也火速的趕回娘家來了，在四合院，父親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自責起來：早知道，該不讓他們兩個出去啊？就呆在家算了。如果有什意外，我怎對得起他死去的媽媽呢？如果真是那樣，我也走了算了。他們兩個是我活著的所有希望和念想啊！他望著蒼茫的空，無奈地歎了口長氣。

    姐姐們六神無主，也不知道怎樣安慰父親。一大家人頓時愁雲慘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亂著一團。倒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父親，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努力的昂起頭，狠狠地憋回了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

    “馬上給你大哥打個電話，讓他幫到想個辦法，叫大雙，雙他們兩個都回來，要好多錢我給他們郵過去。”

    父親望著他的幾個女兒果斷地道，也是在給他自己。

    可此時色已晚，隻能等到第二才能去匯款，家的現錢不多，父親又去鄰居家借了幾百元在身上。空飄起了濛濛細雨，父親昂起頭走到院子，冰冷的雨水“嘀嗒”落在他的臉上，他感到一陣愜意，光禿禿頭頂兩邊的白發，早已淩亂不堪，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的哀愁與怨艾在雨水的親吻中漸漸隱去，一種精神與意誌交融的力量在奔流的血液中湧動、升騰。

    晚上，想到兩個兒子的林林總總，父親久久不能入睡，他不停地在屋子踱來踱去，如坐針氈。剛躺下床又坐起來，忍不住拿出兒子們時候的照片，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發愣，照片上的雙胞胎兩兄弟是那可愛、笑得那甜、那無邪。他耳邊仿佛回蕩著兒子們叫他的，那一聲聲甜甜的“爹”。往事像放電影一樣在他腦海浮現：時候的他們是那逗人愛啊，自己老了還得一對雙胞胎兒子，上帶我不薄啊，當時好多人都勸我送給別人算了，自己也沒有那個精力撫養他們。但是，當我們父子眼睛對視的時候，我的心都融化了，這就是血脈親情的神奇力量吧。看著嗷嗷待哺的他們，那兩雙忽閃忽閃的眼睛，渴求的眼神，眉宇間分明有幾分自己的影子。像一把爪子一樣牢牢的把我的心抓在了一起，連出送人的勇氣也沒有。時候的他們盡管淘了不少氣，但，帶給我更多的是欣慰和快樂。讓自己都覺得一下子年輕了不少呢，他們帶給了我無窮無盡的力量，讓我體會到了做父親的幸福和快樂。尤其是他媽媽去世後，我甚至有時都為自己未能給他們創造好的生活條件，仍然堅持自己養他們而後悔過。那苦的日子我都挺過來了，困難沒有把我壓倒，反而激發了我的鬥誌，堅定了我的意誌。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別人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隻要他們兩個能有個好的前途，我這把老骨頭早就豁出去了……可現在，除了知道他們兩個出事了以外，一切音信全無，我這個做父親的怎能不悲傷呢？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夜已經很深了，父親睡意全無，躺在床上纏綿悱惻，眼睛一閉，大雙，雙的影子又在他的腦海閃現：時候，隻要一個先哭，那一個也要跟到一起哭，給這個喂奶，那個哭，給那個喂奶這個哭。哎呀！費了不少心啊？一生病，隻要一個生了病，那一個也會生同樣的病。盡管很苦很累，但心有希望，時間過得真快啊，他們現在都成人了，想到他媽媽走的時候，他們才七歲剛上學一年級。那時，我隻怕把他們兩個養不大自己就走了。唉！一轉眼，他們就大了。比起他們的成長來，吃再多的苦我這個做爹的也覺得是值得的、幸福的啊！可現在？想到這，父親又開始自責起來……他甚至不清楚，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是否還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在一個漆黑的夜晚，隻看見一群惡狼向大雙雙撲來，瞬間，他們身上鮮血淋淋，“爹，快救我……”兒子那泣血的呼喚把他從惡夢中驚醒，已經亮了。這是一個不眠之夜啊，第二一大早，父親便跌跌撞撞地去了郵局。

    “什？大雙雙出事了。”

    大哥接到父親的電話心猛的一沉：去那遠的地方都不給我商量一下，現在出事了就來找我了，他有點生氣但又無可奈何。身為家中長子的他，又感覺到了身上壓著沉重的膽子。

    “爹！大雙雙他們在廈門現在是啥子情況呢？”

    大哥在電話急切地詢問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電報上是出事了。”

    父親聲音顫抖地道。

    “你不要操心，把他們的地址告訴我，我馬上聯係他們。”

    “嗯，你記一下嘛，錢我都已經郵過去了。”

    父親嘶啞著聲音道。自從知道大雙雙在廈門出了事，大哥的心就揪了起來，身為家中長子，家出了這大的事他責無旁貸，一都惦念著這件事，恍惚中，他看到一條瘋狗正瘋狂地撕咬著弟弟，弟弟淒慘地大叫：“救我啊——哥”他想衝上去，可雙腳像灌了鉛似的一步也挪不動。轉眼，弟弟又掉進萬丈深淵，數的清的毒蛇瘋狂地吞噬著他們年輕的肉體……他忍不住失聲痛哭，醒來，才發現自己做了場惡夢。

    大雙、雙在廈門遇險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在家鄉傳開了。眾口爍金、不知道這件事會給他們倆弟兄造成多大的創傷啊，父親的心揪得緊緊的。但，無論怎樣，他都要堅強起來，無論何時，他都是孩兒們堅強的依靠和避風巷。孩子們，別怕！有爹在，回來吧！他在心哀歎道。不知不覺淚水卻爬滿了他那蒼老、哀怨的麵額。

    電報很快傳來：

    “大雙，雙究竟生何病？治好，自歸。款已匯。電話……”

    拿著帶著餘溫的電報，我百感交集：親人的愛和力量在一瞬間匯集。無論我在哪？家的親人們都在守望著我們，他們那不計回報點滴的愛讓我淚眼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