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城的故事

    時光如白駒過隙，此去經年，父親由於年紀大了，兩個雙胞胎兒子也分別參加了工作，能自食其力了。可他還時常在耳邊對我們：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那時電腦還沒有普及，他在給我們的來信中卻如是：

    “現在是新世紀，你們一定要抽時間把電腦學會，將來離不了，以後人人都要會用它。”

    父親高瞻遠矚的目光誰能懷疑他不與時俱進呢？從生活的瑣事起，事無巨細。接下來他又寫道：

    “何時你們才能夠安定下來，安生立命，為父就算放心了……”

    其中，還講到了婚姻對人生的意義:

    “……單絲不能成線，獨木不能成林……”

    字斟句酌，每一句話都飽含著父親濃濃的父愛，每一個字都如同涓涓細流滲入我的心田。讓我放蕩不羈的心靈找到了一絲絲慰藉。我讀著信仿佛看到父親在家中的書屋正襟危坐，戴著老花鏡給兒寫信的情形:夜幕下，他的白發在昏黃的燈光下熠熠閃光，可他滿腦子都裝滿了兒子的未來，仿佛兒子榮歸故正從朝門向他翩然而來呢……

    此時，父親依然一個人在家孤苦伶仃行形影單隻，繼母仍然兩邊走。因此，大哥決定把父親接到縣城，在自己身邊一起生活。盡點兒子的孝道和義務。當然，繼母和父親一同前往無可厚非。

    繼母聽要和父親去城生活，有點迫不及待，她深知:去了城生活日子怎也比農村好過多了啊，至少不得勞動，而且老頭子還有工資，買什也很方便。大不了她就是給老頭子一煮三頓飯而已，享享清福也行啊！城比鄉下的生活條件不知要好好多倍哦。

    憑心而論，父親舍不得離開老家，因為那的山，那的水，那的一切早已融入了他的血脈。年輕時離開家鄉，那是因為希望自己能有一個美好的前途。而現在離開家鄉卻是幾多無奈。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啊！可是幾個兒子都在外麵，到了老年誰不想承歡膝下，含飴弄孫呢。有兒子的地方才是家啊！想到這，他徹底釋然了。

    剛來到城，實在的，突然清淨下來，父親還真有點不習慣。因為他習慣了在老家早晨起來，站在朝門口，呼吸著那帶著泥土芬芳的新鮮空氣，習慣了早晨眺望山頭的，那第一縷陽光灑滿大地，習慣了自家菜地種下的不帶任何汙染的時鮮蔬菜，習慣了樸實無華的鄉親們，還習慣了空閑時到奶奶和媽媽的墳前走走……但是，想到兒子媳婦那真誠的懇求，還有繼母翹首以盼的神態。他在心對自己:慢慢就習慣了，有老婆、有兒子媳婦、孫兒孫女在自己身邊我夫複何求呢。

    這時，父親突然意識到他和兩個雙胞胎兒子漸行漸遠了……

    一夜，他給我打來電話出了他的憂慮：

    “雙，以前我們父子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少啊！那時候，你們一直在外麵讀書，見麵的時間也少，後來出生社會了呢？你們又去了外麵發展，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少了啊……”

    父親無比傷感的歎息著，自責不已！是啊，人生有太多的羈絆和無可奈何。在忙碌的生活中，不知不覺親情就像我們手中緊握的細沙慢慢地滑走了……一個滿懷父愛，卻不能給兒子們人生扶持的父親，他內心愧疚、自責、糾結、心酸、猶如潮水般滾滾而來。是啊，在人生的長河，誰又離得開親情的陪伴和依偎呢！那就需要平時我們給親情這座大廈添磚加瓦，它才會永遠溫暖我們彼此的心，親情之花才會長開不敗，吐露芬芳。

    來到城，父親蟄伏了多年的創作熱情瞬間迸發了出來，他開始沿著翻騰的思緒追憶過去的歲月，思考走過人生的旅途，咀嚼生命成在的意義與甘苦。日子如睡蓮般溫柔地舒展開來……

    這時的改革開放已經進入了深水區，人們的腰包漸漸地鼓了起來。好像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除了金錢就是權利、地位、第三者、婚前性行為……也不是什新鮮事。對於這些社會現象，父親從來不評價，飛蛾撲火般地投入到了他鍾愛的創作中去。他的作品充滿了滿滿的正能量。

    繼母把飯菜端上了桌子，父親仍在伏案忙碌著。屋子立刻氤氳著飯菜的香味來，油漆斑駁的書桌上堆滿了父親喜歡的許多書籍。有的書跟隨了他幾十年，陪著他輾轉過很多地方，書頁也開始泛黃，有的書則是他剛從書店淘回來的，這的每一本書都令他視若珍寶。

    一扇明亮的玻璃窗戶在書桌前豁然洞開，乳黃色的窗簾掛在窗戶一側，窗欞上幾根突兀的鋼筋也被歲月染上了斑斑鏽跡。從院子反射過來的陽光把屋子映襯得雪亮，一進門，正麵的牆上一副梅花的素描圖畫，在陽光的反射下嬌豔欲滴，紅色的花瓣如同邊燒紅的晚霞，在黑色枝幹的點綴下相得益彰。光禿禿的枝幹更加顯得它的挺拔、傲然。牆的正中位置懸掛著父親年輕時的照片尤為醒目，兩道粗黑的濃眉，目光炯炯，淩角分明的五官透著英武，一股誌在必得，豪情滿懷的氣勢撲麵而來。牆下麵擺放著一張三人坐的淺黃色的長方形涼椅，樸實無華卻經久耐用。進門的右麵牆上，張貼著一大副山水圖畫，水麵上碧波蕩漾，粉紅色的桃花開得爭奇鬥豔，岸邊綠樹成陰，春風拂柳。牆的中下方掛著一麵長方形的大鏡子，褐色的邊框，鏡麵的右下角一隻喜鵲鬧梅更是錦上添花。正門的右麵牆上是剛裝訂上的嶄新木色牆板。牆下方放著一張巧的木質床。整個客廳簡潔、古樸。牆角的液晶電視又透著現代氣息。有種給人穿越時空的感覺。

    電視播放著新聞節目，父親不時插上幾句，盡管年齡很大了，他仍然時不時議論著下事。父親端著飯碗幽幽地道：

    “現在的人才享福啊，過去的人吃些啥啊，一年到頭肉都吃不上幾次，還沒有現在的豬吃得好。”

    繼母在一旁插科打諢，緊接著，無不得意的炫耀道:

    “我從就沒有吃過苦，我當女兒家的時候就沒有挨過肚子餓。我爸爸那個時候當的是生產隊長，我又是獨生女，那巴心巴肝地把我捧在手。”

    正著，一個瘦削的老人走了進來。

    “白老師過來坐，”

    我看見白老師走進來，連忙站起來禮貌地招呼著他。隻見他瘦的身材，滿頭華發，笑容可掬詫異地看了看我和父親，然後柔聲地道:

    “這兩個娃兒回來在呢，”

    “嗯”我微笑著回應了一聲，接著他又疑惑地道:

    “好久回來的呢？”

    “昨回來的。“

    父親笑笑搶著回答道。我看了看父親，他臉上洋溢著久違的幸福。因為有兒子在他身邊，他今顯得無比自豪，心情也開朗了很多。父親微微地聳了聳肩，眼睛泛起一絲不易擦覺的憂傷。白老師在我旁邊坐下來，看著我戲謔道；

    “你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暑假大家都回去了，他一個人挖了一口井，學校還專門表揚過他的呢！”

    因為白老師和父親以前在同一所學校任過教，彼此都很熟悉，起話來也就沒有任何拘束。我心一沉：那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才能完成啊？我在心感歎道:父親真是一位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人才哦。

    “他身上那個汗水啊，麥粒那大一顆一顆的往下滴，你叫他歇一歇，他總：‘這個沒有什？我不累！”

    他硬是到開學時挖了一口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