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魂歸故

    為了尊重父親的遺願，父親的遺體火化後，準備埋葬在老家母親的墓穴旁邊。

    汽車在彎彎拐拐的山路上疾馳，走在最前麵的一輛車裝著父親的骨灰，走在最後麵的一輛車則載著滿滿的一車花圈。夜越來越深了，耳邊不時響起呼呼的風聲，還有就是汽車輪胎與地麵摩擦時發出的“磁磁”聲。夜，除了靜，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有汽車的儀表盤上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茫，一閃一爍的，我心不由得一陣悲涼：父親啊！剛到城時你身體健康，精神飽滿，而如今重回故鄉，你卻是一把骨灰被至親的人裝在的盒子，抱在離心最近的地方帶走。此去經年，物是人非，故鄉啊！你的兒子終於又一次回到了你的懷抱，曾經與你有過無數次的離別啊，每一次離別，不是伴隨著淚水就是伴隨著歡笑。而這一次回來，就再也不會與你分開了。終於永遠回到了你的懷抱，永遠和你融為一體。

    而此時，故鄉除了偶爾一兩聲狗叫外，一切顯得那靜謐而安詳，就像母親的子宮一樣，安全、安心、愉悅。此時的她已張開雙臂靜候著遊子的歸來。

    經過一路長途跋涉，汽車終於來到了最後的一座山梁上，眼看馬上就要到家了，我瞬間點燃了手中的一串鞭炮向車窗外扔去，頓時，耳邊傳來“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更加顯得響亮。聽到炮響後，鄉親們一陣緊鑼密鼓的鑼鼓喧聲也跟著響了起來了。

    因為在老家有個傳統風俗，鄉親們聽到鞭炮聲後，才知道我們的護靈隊伍馬上就要到家了。他們一定要敲鑼打鼓的出來迎接。俗話，死者為大啊。

    汽車終於在那座古老的四合院旁邊“嘎”地一聲停了下來，此時的四合院像極了睡夢中的嬰兒，而她的主人卻再也不能等到她的醒來了。想到在那座滄桑的四合院，曾經上演過無數悲歡離合的故事。不由得令人傷感不已！

    二哥手捧著父親的骨灰盒，隻見紅色的綢緞把盒子包裹得嚴嚴實實。他一臉凝重地從車上第一個走了下來，然後，他輕輕地向前移動著腳步，生怕驚動了父親的酣夢。

    聽！“咚咚隆咚鏘”一陣陣緊鑼密鼓的鑼鼓聲夾雜著零星的鞭炮聲越來越近，那是家鄉人以淳樸的方式再迎接遊子的歸來。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啊。

    在家鄉，同樣給父親舉行了場隆重的葬禮。哀樂再一次在故鄉的土地上奏響，依然那哀婉、悲戚、父老鄉親們把整個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或扼腕歎息、或交口稱讚、或沉默不語、或聲低泣。剛油漆過的鮮紅色的棺材靜靜地停放在堂屋，堂屋的正上方用白紙黑字寫著：沉痛悼念父親老大人，上聯是：多感佳賓來祭奠，下聯是：深悲嚴父去難留。花圈在院子擺放了一層又一層，陣陣山風吹來，卷起黑色的飄帶莎莎作響。

    追悼會在幾後的一晚上如期舉行，下午兩點過，春風送暖。絡繹不絕的人們就開始前來憑吊了。樂隊老師們早早地在院子擺開了陣勢：悲滄的音樂聲和哀樂聲融為一體，時而如萬馬奔騰、時而如泣如訴。夜幕伴隨著悲滄的音樂聲，徹底黑暗了下來了。追悼會正式開始了:鎂光燈把整個靈堂照得如同白晝，堂屋兩旁佇立著兩株高大的柏樹，鬱鬱蔥蔥，柏樹上掛滿了細細長長的白色紙屑，在燈光下熠熠閃光。首先，主持人用低沉的聲音介紹了父親的生平。

    接著，媽媽的娘家人作為神主，發表了重要講話：……日落有餘輝，姑父一生正直為人，教書育人，桃李滿下，作風冰清玉潔、處事正大光明，言行一諾千金……

    臨近今年高三畢業的瑤瑤顧不上學業，紅腫著雙眼專程趕了回來，參加父親的追悼會，她給爺爺寫了一篇悼念文章——《爺爺，一路走好》。

    各位親友，各位來賓：哀樂低回，江河嗚咽，大地同悲。今，我們懷著十分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我的爺爺，01年月1日下午兩點40分，我失去了曾給我關愛、寄予我無限希望、教育我一路成長的敬愛的爺爺。爺爺的突然離去給我們大家帶來一種無法言語的心痛，因為所有人之前都沒有料到一直那健康、那精神幾乎連個感冒都沒有發生的老人，怎會突然離去？

    我爺爺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艱苦奮鬥、曆經磨難的一生，更是善良正直、克己奉公、勤儉節約的一生。曆經那多的苦痛堅持到最後，現在，理應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候，無情的病魔卻奪去了他的生命，噩耗突然傳來，我悲痛欲絕：爺爺啊，我多希望再和你一起話、聊聊，而你這次沒有再聽我們的話，沒有再等待些日子，沒有再等到與我們合家團圓的日子。往事就在眼前，記得我每次去看你，你都要從你那微薄的退休金抽出幾百元來，鼓勵我好好學習，可這次你沒有給我證明自己的機會。這次你拒絕的是那幹脆。如果可以從來，我一定多陪陪你，和你話，、聊聊家常，讓你不再感到寂寞。如果可以從來，我們都給你煮好吃的東西，陪你散散步，曬曬太陽，讓你享受兒孫繞膝的倫之樂。爺爺你雖然離我們而去了，但你的音容笑貌猶在，你樂觀向上的品質和對知識的追求是留給我們寶貴的財富。謝謝你！今生我們無緣再見。請你一個人在途中不要忘記回家的路……爺爺啊！我們一定秉承你的遺誌，化悲痛為力量，努力學習，以此來祭奠你。安息吧！爺爺！一路走好！我們永遠想念你！

    最後一次見到爺爺時的情景，瑤瑤曆曆在目，想到才過了二十幾，就與爺爺陰陽相隔，她感到人生的無常，真可謂是“人有旦夕禍福”啊！她默默地收好稿紙，輕輕地拂去眼角的淚水，麵對堂屋，向爺爺的遺像深深地三鞠躬。如瀑的黑發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在燈光下，把她襯托得更加柔美，乖巧。此時，我想父親的在之靈一定感覺到了，這個外孫女兒對他發自肺腑的感念吧！她的乖巧、懂事，堂的爺爺一定會永遠保佑孫女的呀。

    夜越來越深了，話筒飄來熟悉的旋律：那是我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那蹬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牛……

    我們幾兄妹齊刷刷地站在堂屋父親的棺木前，大家低垂著腦袋，眼睛布滿了血絲，一臉悲戚，整個堂屋籠罩著香臘錢紙的味道，我們與父親離得是如此近，卻又是那樣的遙遠……恍然間，我覺得父親就像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一樣，他永遠對他的兒女們充滿了憐愛、關切、祝福。就算去了另一個世界，也依然如此。

    在父親的葬禮上，我母親娘家來了很多人，這些親戚雖然在平時，大家都在忙各自的工作很少來往，但這次父親走了，作為神主，他們幾乎傾巢而動，家家都來了人。一見麵，大家都感覺到無比親切，一見如故，那種血緣親情不需要任何媒介物就會彼此感染。表姐妹們激動得拉著我和大雙的手語無倫次地道：

    “就是想來看哈，大雙、雙啊、好多年沒有看到過你們了呀。”

    完，緊緊地把我和大雙的手攥在手，久久不肯放下。眼睛早已噙滿了激動的淚水。我被感動得無以複加，心卻暖烘烘的。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這是兒女們與父親最後的道別，連日來，兒女們都沉浸在失去父親的巨大悲痛之中。而且還將存在於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今，我們依然要忍痛惜別。

    聯想到昨晚上的一段插曲，我的心又有一些不安、悲涼、

    那是晚飯過後，大家正在閑聊，大雙突然想起還有鄰居家的雞蛋錢沒有付，便鄭重地對我：

    “雙，還有鄰居家的雞蛋錢沒有付哈，你要把帳記住哦！”

    “嗯，你給我了就是了。”

    二姐夫聽了皺了皺眉頭，囁嚅著：

    “這次擺酒席用的柴禾，還是要給我算點錢哦。”

    原來，父親走了，這次辦酒席是我們幾弟兄承擔，借用在二姐夫家舉行，大家一開始就承諾不要他花一分錢。現在他提到了柴禾該出點錢，聽了這話，我和大雙心理都不是滋味：這是在為誰辦事啊，要知道，堂屋躺著的是我們共同的父親呢，按照血緣來，你二姐夫是女婿呀，作為女婿，自己的嶽父走了，難道你沒有義務，你可以袖手旁觀？怎能出這種話來呢？何況，現在父親還沒有出山呢？等這件事完了再來不行嗎？再，農村的柴禾值幾個錢呀！我雖然有點生氣，但轉眼又一想，人，畢竟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思想，二姐夫性格乖戾，錙銖必較，這與他從的生長環境是分不開的。大家多一些擔待、多一些寬容、就會多一份溫暖。況且，父親在世時曾過:

    “世界上，隻有兩種人沒有缺點，一種是棺材麵的人，一種是肚皮麵的人。”

    我們要以父親那樣寬闊的胸懷，去理解別人，去包容別人，自己才會活得更加優雅，坦然。